穿嫁衣的小姑娘站成長長一排，有些被河岸樹影擋住，影影綽綽，一時竟然看不到盡頭。
    沈眠拖著離她最近的男人往河邊走，費了半天勁兒也隻拖動半米。
    裴鶴聲將手往羅盤上一拍，男人就自己動起來往岸邊走。
    “等等！”沈眠笑得諂媚，“老板再幫我個忙。”
    “讓他們在跳的瞬間的時候恢複意識。”
    於是男人前腳起跳，後腳尖叫，又在掉進河裏的瞬間被斬魂刀一分兩半，魂飛魄散。
    村民們排著隊往下跳，在跳起來的瞬間又滿臉驚恐地哭號。
    他們哭得有多慘，河對岸的女鬼笑得就有多開心。
    魂飛魄散的曾是她們的父兄叔伯，也是送她們去死的劊子手。
    好痛快啊！
    可是好痛啊。
    被困在冰冷河水中千年，好痛啊。
    女鬼們笑著笑著開始哭，把血淚都哭盡了，露出幹幹淨淨一張臉。
    萬豔同悲。
    「恭喜使用者，本次完成業績一百三十九人，獲得神秘獎勵一份，請再接再厲！」
    業績沈眠知道，是可以用來購買道具的貨幣。但這個“殿下的祝福”又是什麽？
    沈眠從係統調出相關頁麵，隻看到一小塊黑漆漆的拚圖。
    “這個要怎麽用？”
    「請使用者自行探索。任務結束，時間空間即將歸位。請注意，首次任務為使用者配備的無傷buff即將收回。請使用者珍惜生命，小心受傷。」
    湍急河流緩下來。
    天空四碎落下，世界開始坍塌，眼前一切迅速褪色扭曲。
    一眨眼的功夫，沈眠回到喪葬店。
    “這是……結束了？”
    沈眠低頭去看，身上是她出門時穿的衣服。
    她撲到櫃台上，借著反光去看。臉上幹幹淨淨，沒有半點傷痕。
    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
    她猛地抬頭，裴鶴聲還是站在櫃台裏，隻是身上的唐裝此時被他隨意掛在手臂上。
    “工資不要了！你把這次的獎金打給我就走！我也不報警，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就算報警了，恐怕也隻會被當成找工作找到精神失常。
    還不如拿了一萬趕緊跑路！
    裴鶴聲緩緩將身子撐到櫃台上：“你想去哪？”
    不知道為什麽，被裴鶴聲盯著看，沈眠覺得自己的後背有些發涼。
    沈眠壯著膽子開口：“跟你有什麽關係？”
    裴鶴聲：“我猜猜，你想拿著這一萬去堵你爸媽的嘴，然後用這半年去準備考個編製，對嗎？”
    這都能看出來？
    沈眠往後退了半步，眼神中滿是警惕。
    裴鶴聲：“你猜我剛剛為什麽沒和你一起進去？”
    沈眠：“為什麽？”
    “我去給你交社保了。”
    沈眠心下一顫，但很快反應過來：“懂不懂法？我們還沒簽勞動合同你上哪給我交社保？”
    “擺渡人工作性質特殊，隻要你口頭應允，就是簽訂了契約，我自然有辦法給你交社保。”
    沈眠想到擺渡人領先凡間數倍不止的科技，一時間如遭雷劈：“不是！你有病吧！！”
    千防萬防，半路殺出來的神經病難防！
    沈眠的專業本就偏門，再失去應屆生身份隻能考三不限。
    而上一次的三不限崗位，是兩千個人在搶！
    被村民打死扔河裏沈眠沒哭，差點被女鬼五馬分屍沈眠沒哭，但此時她真的沒繃住，眼淚刷的一下飆出來。
    裴鶴聲貼心地給沈眠遞上一方手帕：“沒事，人間的編製競爭大，你還可以考其他競爭小的。”
    沈眠哭得正傷心，一下子腦子沒轉過彎來：“什麽？”
    “幽冥殿，擺渡人。”
    ……
    當天沈眠是哭著回家的。
    吳彩霞女士還以為沈眠是出門找工作受了什麽委屈，提起菜刀就要和人拚命。
    沈眠不語，隻一味地拿出一萬塊說自己找到工作了，沒人欺負她，這是獎金。
    吳彩霞女士這才將信將疑地放下菜刀。
    第二天，沈眠終於把自己從情緒的泥潭中拔出來。
    地府的編製怎麽就不算編製了？
    俗話說得好，先就業再擇業。大不了這個工作她先幹著，之後再利用每次送完人休假的時間狠狠學習！
    沈眠拿出幹勁兒在家裏狠狠自學一周。
    第八天早上，沈眠掛著兩個黑眼圈準備去喪葬店報道，剛一推開家門，就聽見朗朗讀書聲。
    被推開的防盜門變成教室門。
    沈眠回頭一看，家沒了，她站在不知道哪所學校的教學樓走廊。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氣性！
    沈眠舉起手表狂按，一怒之下問了一下：“老板，這次獎金多少？”
    這次裴鶴聲回的是文字消息：一個人，一千。
    上一個任務送走一百三十九個給一萬，這次一個人給一千。
    賺了！
    “陳燕燕，遲到了還在外麵站著？去後麵聽課。”
    講台上的女老師帶個大框眼鏡，卻遮不住她正青春的臉。
    真好啊，年紀輕輕的就有編了。
    沒有編製的人是這樣的，看見個有編製的都會覺得羨慕。
    沈眠回神，迅速代入身份，灰溜溜站到教室後麵。
    後麵還站著兩個穿校服的學生，一個圓臉女生，一個劉海幾乎遮住眼睛的男生。
    可兩個人給人的感覺並不像中學生。
    “你也是擺渡人吧，你好，我是旬河區的鹿恬恬。”
    “鍾文，東寧區。”
    兩個人呢看著沈眠，等她回答。
    原來是同事。
    但這兩個區沈眠聽都沒聽說過，她猜應該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地名。
    “我叫沈眠，不過……我剛入職，這個區是什麽意思啊？”
    鹿恬恬瞪大眼睛：“這個你都不知道，入職培訓你沒好好聽嗎？”
    沈眠：“……什麽入職培訓？”
    鹿恬恬更好奇了：“你是怎麽死的？我好像確實沒在幽冥殿見過你。”
    沈眠：“……我還活著。”
    “什麽？！”
    講台上的年輕老師氣紅了臉：“你們三個有完沒完了？去外麵站著！”
    ……
    在外麵交流一番，沈眠總算說清自己的情況。
    “所以你是活著被招進青鳥區的？雖然從來沒聽說過活人擺渡人，但是裴大人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沈眠：“裴鶴聲？裴大人？”
    鹿恬恬笑但不語。
    沈眠見問不出什麽，識相地安靜下來。
    沒想到裴鶴聲這個黑心老板在外麵名頭還挺大。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句話的意思是……”
    伴著老師講課的聲音，沈眠把自己的整張臉貼在窗戶上。
    一千，一千，她的一千塊獎金在哪裏！
    河伯娶親一案中謎題就在明麵上，可這一次卻不同，眼前的學校平靜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
    那要被送上路的亡魂現在是混在班裏，還是遊蕩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