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love moon·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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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賀初月像是聽到笑話,美麗的麵容全是譏諷,“你打算怎麽負責?”
    “領證,結婚。”
    結婚?
    這個結果完全超出了賀初月的意料,或者說,是她的假設裏、最不相信會實現的那個選項。
    一時沒反應過來,望著高大的身影,她許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你認真的?”
    “是的。”
    “”
    肖知言麵色沒有分毫戲弄之意,隻是對她的反應有些疑惑。
    “你不想要嗎?”
    “我——”
    賀初月要是現在否認,無一是前後矛盾,可她又不想吃了這個啞巴虧,很快鎮定心神,找到最開始的問題。
    “說出結婚這兩個字的時候,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嗎?我們兩個陌生人,就因為”
    兩人對視,都在明白了沉默中的空白是什麽,麵上閃過不自然的神情。
    混合著消毒水的氣味裏有絲絲熟悉的氣息摻雜,賀初月絞著的胃裏沒那麽難受,可她卻因為眼前的事,心煩到沒有絲毫惡趣味後的得逞。
    反倒是像——
    自己挖了坑,又把自己埋了。
    走廊窗台透射進來的光太過刺眼,她睫毛輕顫最先反應過來,壓下極速跳動的心髒別開眼,換了個詞。
    “因為一場意外,我們就要把以後都搭進去,兩個家庭、兩個人從此捆綁,在沒有愛情的婚姻裏,我們兩厭一輩子,你告訴我,你提結婚是認真的?”
    感覺走廊上都是自己的聲音,她垂落在身側的食指不停扣著指側的肉。
    沒有去看肖知言什麽表情,賀初月聽到自己非常不友善的尾音,霸道的,甚至蓋過窗邊刺眼的陽光。
    “肖知言,這真是你想負責的承諾,還是隻為了惡心我的驅趕?如果是後者,你大可不必拐彎抹角,我同意打掉他,但你要支付打胎的錢。”
    晃人的陽光仍掛在窗邊,比適才多出的,還有透心涼的寒風。
    被風吹得發絲淩亂,賀初月還是不願意從此刻的尷尬中脫離出來。她要是知道肖知言會好心幫她,她剛剛才不會咄咄逼人、把她的壞心思加在肖知言身上!
    本末倒置倒打一耙。
    說的就是她。
    看著正在和醫生溝通的那高挑的背影,賀初月閉眼,想起三十分鍾前。
    走廊的對峙被她不合時宜響起的鈴聲打斷,帶著怨氣地瞥了眼預說話的男人,她接起那通陌生電話。
    “是戴聞春的家屬嗎?病人高血壓暈倒已經送往市中心醫院,請你立刻到a區急診!”
    也顧不上肖知言,賀初月一邊走一邊給小姨夫打去電話,奈何無人接聽。恍然記起,姨夫和漁友約的時間就是今天,八成又去了什麽沒信號的地方。
    家裏隻有小姨一人,能發現她暈倒送進醫院的,就隻有和戴聞春要好的鄰居,王阿姨。
    賀初月很快找到王阿姨的電話撥過去,那邊接通,告知了她新的目的地。掛了電話,她轉頭去找帶有指示標誌的地圖。
    因為著急,沒有注意側位的來人。
    眼見那壯漢就要撞上,賀初月手腕一緊,被吊墜按壓過的地方再次刺痛。她眉心不悅,卻被好聞的清香絆住了譴責的話語。
    隻走神片刻,她已經帶出了必然會被撞的路線,頭頂磕上肖知言的下巴。
    氣息短暫交織,曖昧的距離馬上拉開。
    賀初月不知道他為什麽跟來。
    男人先開口:“去急診?”
    談話的走廊安靜,想聽見電話內容也是輕而易舉。
    道謝的話被打斷,賀初月揉著手繩的位置簡單思考,收斂了適才的敵意。
    “換地方了,送我小姨到醫院的王阿姨說,她們現在正在往c區的心血管內科去。”
    不想麻煩他,可賀初月急得有些轉向,“你知道地標指示圖在哪嗎?”
    “知道。”他走出幾步,又轉頭看她,“跟我來。”
    已經邁出一步的賀初月頓了頓:
    這不信任的眼神,怎麽有種被老師特殊照顧的頭疼學生既視感?
    快步跟上,就這麽跟著他進了電梯。
    “你要直接帶我去?”
    肖知言視線落在她身後,“不在這棟樓。”
    從他的答非所問裏回神,賀初月下意識拒絕:“沒事,我看指示牌就——”
    “小心。”
    身後的衝擊力靠近賀初月的後背前,她已經被帶到角落,肖知言的身後。
    隨之而來的嘈雜和亂七八糟的氣味,賀初月往角落縮了縮,卻發現沒了必要。
    身前高大的男人已經替她擋去近乎全部的擁擠。
    還有,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氣息。
    清潤的,幹淨的,就跟他本人一樣。
    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賀初月馬上移開目光,眼神找不到落腳點,隻歎醫院的電梯怎麽不能快一點。
    嚐試未果,一聲歎息後,賀初月省了力氣靠著身後的把手。
    她站在那片開辟出來的平穩之地,視線從下降的電梯數字又不自主地轉移到身前,打量起肖知言。
    和前兩次色係相同的西裝襯衣,唯一不同的便是上麵的暗紋,賀初月瞧了瞧,這次印著的是千鳥格。
    視線一僵,她往下看到自己千鳥格的闊腿褲
    他們進入電梯的樓層是十二樓,現在才到第九層,雖然樓層下沉的層數不多,但時間被拉長,不適感也隨之到來。醫院電梯擁擠是常態,一層一停的眩暈感也是,賀初月胃裏有些受不了。
    好在,接下來的樓層下降很快,達到一層後剩下的人全部出了電梯。為了節省時間,兩人幾乎是小跑著跑到另一棟,這一次倒是很順利的達到心血管內科,見到了主治醫師和王阿姨。
    簡單了解了情況後,賀初月拿著單子去交錢,可還沒走出兩步,那股一直壓抑的不適徹底爆發,賀初月眼前一黑,下意識抬手去抓什麽,撲了個空。
    眼見找不到支撐就要摔在地上,下一秒,蜷起的指尖擦過布料,熟悉的氣息靠近,腰側被大掌扣住,她穩穩倚在男人胸口。
    “賀初月。”
    沉穩的嗓音響起,賀初月找回些意識,抬眼。
    這人。
    叫人名字都一點溫度沒有。
    “謝謝你啊。”
    “”
    “低血糖。”醫生給出診斷,“坐著休息一下,家屬去繳費吧。”
    被點名的“家屬”專心盯著賀初月的腳下,根本沒注意這邊,反而是旁邊的王阿姨見狀接過醫生手裏的繳費單遞給肖知言,“誒呀,說你呢。”
    他接過單子掃了眼,又看向已經坐下的賀初月。
    她閉著眼倚靠著牆,麵色蒼白毫無血色,肖知言看向醫生,“有巧克力嗎?”
    “家屬放心,我已經讓護士去取了。”
    沒在意主語稱謂,肖知言輕點下頭半蹲下來,輕拍她的膝蓋,輕聲道:“我離開一下。”
    難受的賀初月已經說不出話,等她有意識的時候,肖知言已經熟練地攬下一切,正站在不遠處聽著醫生交代注意事項,而她,抱著和自己褲子相同花色的西裝外套,風中淩亂。
    “家屬?戴聞春家屬呢?”
    離得更近的賀初月起身,“我在!”
    曆屆畢業生逐年增多,身為大學裏最熱門的法學專業,每年畢業的實習律師就占了整體的十分之三,更不要說其中獲得律師資格證,有豐富履曆的律師。
    而這當中,隻有少數的優秀律師才能進入北城最有名的律所hc,在少數裏,再篩去一半的一半,才能徹底轉正,真正留在hc。
    留下不代表護身符。
    每年成績不合格就不能升級成為中級律師,這也意味著成為律所最底層那批,拿著最少的工資幹最多的活兒,沒有屬於自己的案子和當事人。
    從修羅場廝殺出來的賀初月自然不甘心於此,她從小到大都是要強的性子,往上爬才能讓她的不安的心稍加穩定,充滿安全感。對於此次的合夥人競選她勢在必得,隻是傍晚,和賀初月向來不對付的梅清雪帶來一個壞消息。
    “這次競選不是hc內部競爭,還有一位從加拿大回國、擅長刑事案件的雙學位律師也要競選,而且是唐總的老師許老介紹的。”
    梅清雪矯揉造作的聲音在打水間響起,“我可是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告訴你了哦,賀律師,我對你好不?”
    賀初月自然不信,嘴裏卻是另一種態度:“謝謝你哦。”
    “這哪兒的話?我們共事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把你當成為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也是對你能力的肯定嘛。”
    那邊默了默,語氣正經了些,“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拒絕唐總的事或多或少讓她沒麵子,說不準這次程咬金的到來就是為了敲打你的,你可長點心,別到時候廝殺起來濺我一臉血。”
    鼻尖的氣息微涼,賀初月的臉隱匿在黑暗中,晦暗不明,“想多了,我哪值得唐總這麽耗費心神。”
    “瞧瞧瞧,我就擔心你這樣,不過也挺好,你落敗了我自然高興。我這個人就要等著看不可一世的賀律師跌下神壇。”
    夜色降臨,醫院內外燈火通明,隻有打水間是聲控燈,因為賀初月的沉默,燈光熄滅,整間屋子徹底融入窗外的夜色。
    手機放在窗台上發出微弱的光,照亮陰影中,那張麵色稍緩的臉
    賀初月勾唇,惡狠狠道:“萬一打起來,先把你推出去擋槍。”
    回病房的時候戴聞春還沒醒,姨夫秦泰接過她手裏的暖瓶,低聲道:“要是忙你就回去吧,這兒有我看著呢。”
    賀初月搖頭,“我不忙姨夫,您餓不餓?我出去給您買點吃的吧。”
    “不用不用,我和漁友在外麵吃了。”秦泰拉住她,“你吃了嗎?下午我聽王阿姨說放下電話你就過來了,是在附近辦事嗎?”
    賀初月麵色不自然,“是,正好在附近見個當事人。”
    不知道王阿姨有沒有和秦泰說肖知言的事,但憑著王阿姨那個眼神,賀初月還是先一步轉移話題。
    “小姨的血壓不是一直都有吃藥控製嗎?怎麽突然就”
    “唉,別提了。”看了眼眼前的姑娘,秦泰忽然換了口吻,“就是歲數大了,有些事想不開,沒事。”
    病房裏安靜下來,賀初月望著身邊後背勾勒的男人,出聲:“姨夫,您知道您不會騙人嗎?”
    “”
    好不容易勸好了秦泰讓他回去休息,賀初月送走人後站在病房外叉腰,想起姨夫的話,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你小姨不是中意了個小夥子嘛,主要是和你八字合,都跟人家說好了,就是你小姨沒跟你說好,弄得人家有意見了,又聽人家說了幾句就小心眼,覺得人家說話難聽,回來氣了好幾天,血壓一直降不下來。”
    都不用想,賀初月就知道對方說了什麽。
    從小到大,關於“有娘生沒娘養”“她爸都不要她的可憐蟲”“拖油瓶”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她沒少聽。
    每次相親都要聽對方再詢問一次,時間長了就麻木了,賀初月便不愛再去,可戴聞春對此樂此不疲,耐心和對方解釋,從不認為這是難以啟齒的傷疤,甚至還會勸賀初月,如果家世這關都過不去,那以後也成為不了共度餘生的人,正好反向篩選,節省時間。
    正是因為戴聞春的開朗態度,導致賀初月自己都忘了。
    小時候她因為父母被同學孤立,人前安慰她的小姨事後躲在房間偷偷哭,現在又怎麽會不在意這些聲音。
    歎息出聲,賀初月垂眸。
    到底是她任性,讓小姨平白操心這麽久。
    既如此她撫上自己的小腹。
    有個孩子,再來個丈夫,然後順理成章的結婚,豈不是解決了她一直以來憂心的事?
    這麽想著,賀初月迅速回到病房,在垃圾桶裏找到了被自己揉搓成團的白紙。
    展開,清雅端正的數字隨著不平的紋路映入眼簾。
    躡手躡腳走到安全通道,無數次呼吸後的心裏建設中,賀初月終於撥通了已經記下的號碼。
    一聲。
    兩聲。
    接通。
    “你好,哪位?”
    清冷的,拒人千裏的聲線在耳邊響徹。
    指尖輕顫,賀初月拿近了手機,“賀初月。”
    “嗯。”
    好冷。
    再次調整呼吸,她的手心已經出了汗。
    “抱歉在考慮期間打擾你,但我想說”
    伸了伸有些僵硬的指尖,她望向遠處的燈火,“三年,我們協議結婚三年,然後各自離去。”
    “你覺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