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love moon·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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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餓。”
    先行拉開車門,也不等肖知言,自己往大樓走。
    手剛觸上被凍得蟄手不鏽鋼門管,一陣冷風倏地從轉角猛地灌進來,賀初月手忙腳亂的拉緊衣服,心想再也不穿敞口的外套。
    凍死人了。
    因為她的鬆手,厚重的大門緩緩靠過來,卡在門口的賀初月眼睛反應過來肢體卻慢了半拍。下意識拿腿去抵,奈何她的力道被敞開的領口分去大半,身子被推的往後,身形不穩,視線又被淩亂的發絲擋住。
    “當!”
    厚重的門被推開,賀初月被籠在肖知言投下的大半陰影裏,灌進身體的風也被他全部擋住,短暫的回溫撞地大腦暫停思考。
    她順著門管上的手看見主人露出的骨感手腕。
    被黑色大衣映襯,他的皮膚是那麽白,再往上,卻隻能看到他白皙流暢的下顎,那張唇抿著,不知是不是在用力扶著門或者天冷。
    他靠得近,近到隻要她往後一退,都能踩到他的腳尖。
    禮貌距離的界限被觸及,她聯想到那晚的他們麵上一熱,往前。
    “謝謝。”
    她是真不冷了。
    肖知言收回虛護在她腰後的手,聲音輕輕落在她頭頂。
    “走吧。”
    無人的電梯口,兩道身影站在那裏。
    賀初月雙手環胸,透過電梯鏡麵反射打量著肖知言。
    剛剛的一切又急又倉促,以至於她此刻才有了打量他穿搭的閑心。
    黑色毛呢大衣,裏麵是眼熟的白色襯衣配黑色西裝長褲除去腿前那片突兀的水漬。
    一成不變的黑白色係穿搭。
    算了。
    她剛吐了人家一身,有什麽資格點評別人。
    深夜的電梯很快到達,賀初月打開門。
    “進來吧。”
    不等肖知言說話,一直守在門口的拿鐵從齜牙變成狂吠,刹那間,整間走廊都充斥著成年大型犬的警告。
    “拿鐵!”
    賀初月伸腿擋在拿鐵麵前,見拿鐵沒有往前的意思,她又喊了聲,拿鐵才看向主人。
    “拿鐵,不要叫。”賀初月看了眼身後沒有恐懼神色的肖知言,對拿鐵道,“剛剛他是送我去醫院,不是傷害我,好嗎?”
    聞言,拿鐵果然趴下來,不過尾巴卻沒搖。
    怕肖知言害怕,賀初月還是用腿擋著,示意他進來。
    肖知言卻未動。
    來之前,肖知言特意詢問了段澤明,一個人為什麽會同一時間以兩種語氣分別發送兩條消息,且不願承認前條態度極差的信息出自她手。
    段澤明給出的回答是:“首先,對方是個雙子座,其次,很大可能是個雙子女,最後,快跑!遇到雙子女你就撒腿快跑吧!”
    肖知言想不通,站在門口直戳了當:“你是什麽星座?”
    賀初月一愣,沒想到肖知言竟然還信這個。
    “處女。”
    視線相撞,她補充:“座。”
    “”
    “好的。”
    “怎麽了?”她感覺肖知言是雙子座,很分裂。
    肖知言搖頭,視線沒有落在她身後的房間,反而退開些。
    “醫生說你不宜過度勞累,我們還是改天談吧。”
    賀初月:?
    路上就在說回來談的肖知言,到家門口卻說明天談?
    “可我——”
    “早些休息。”似乎覺得同時出聲還壓過她的聲音不禮貌,肖知言站著,隨後唇角慢慢勾起,對她露出微笑,“再見。”
    “”
    還真是個分裂。
    賀初月感覺身後有陣涼風。瞧著已經進去電梯的某人,又看看拿鐵,很快明白那詭異的笑。
    肖知言怕狗啊
    裝不怕的樣子都裝不像,瞧瞧都被嚇成麵癱了。
    夜色籠罩,就連窗外的月光都斂了冰霜,溫柔地掛在樹梢。
    時鍾指向淩晨兩點,耳邊除了拿鐵均勻的呼吸聲再無企圖,賀初月咬著指甲翻了個身。
    她竟然失眠了。
    望著天花板的眼睛有些酸澀,往左翻睡不著,往右也是。掙紮半晌,她終於坐起身,拿過手機開始刷朋友圈,忽然想起來她和肖知言還沒加上微信。
    用他的手機號試了下,果然出現一個賬號,不過頭像是隻小貓。
    肖知言會用可愛貓貓頭?
    太不符合人設了。
    下次得記著加個微信,別露餡。
    賀初月退出頁麵,重新刷著朋友圈。刷著就點進自己的,開始欣賞。
    清一色的hc公眾號文章轉發,其中摻雜幾條偶爾心血來潮的日常,再無其他。
    多麽愛崗敬業、熱愛生活的朋友圈!
    當事人表示很滿意,打算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瀏覽每一條。
    觸及前個月的日期,指尖頓住,鬼使神差地點開那條朋友圈。
    “誰來救救我巨疼無必的腰!!”
    下麵是長串的同事評論,賀初月一一翻看自己的回複,看到最後梅清雪那條時,身體倏地坐直。
    [梅問題:晚上沒少使勁啊,能累地腰痛。]
    什麽虎狼之詞?!
    這什麽時候評論的?她怎麽都沒印象的??
    算著時間,一股熱意爬上臉頰。
    這是酒店次日,工作久坐後的有感而發,怎麽到梅清雪嘴裏就成另一層意思了?她還任由這種評論躺在她的朋友圈裏?
    真是瘋了!
    忙不迭地刪除,“啪”地叩下手機。
    睡覺!
    被驚醒的拿鐵跳上床,躺在賀初月身邊,很快呼吸均勻。
    也不知睡了多久,賀初月的夢境一個接著一個。好不容易夢境消逝,還沒睡熟耳邊就傳來拖鞋聲,隨後是小姨戴聞春誇張的聲音。
    “耳朵還在不在?啊!妞妞,你耳朵呢?”
    “小姨——”賀初月拖長音,掀開被子蒙住臉,“我好困啊。”
    “立冬三不睡其中就有不能晝夜顛倒,快快,起來吃口餃子跟小姨逛超市去。”
    賀初月沒轍,無奈起床洗漱。
    誰讓戴聞春的迷信實在是登峰造極,性子又拗,不按她說得來,賀初月接下來就算賴床也別想睡。
    吃完立冬餃子,賀初月簡單套了件長款羽絨服就在門口玩手機。
    點開微信,看到肖知言七點發了一份文件,還問她醒沒醒,沒來得及回複,戴聞春便從衛生間出來,見賀初月穿成這樣忙不迭把她推進衣帽間。
    “邋裏邋遢的,沒個精氣神。”
    賀初月不情願但無力反抗,重新換了身短款羽絨服配修身米色內搭和闊腿褲才出了門。
    她的車今天限號,兩人打車往商場去。
    路上賀初月顧著昨天顧茜茜的熱搜也沒注意戴聞春上揚的唇角,直到到達付款,她才發現兩人來的並不是超市。
    “司機是不是送錯了?”
    賀初月正要點開訂單卻被戴聞春攔住。
    “算了算了,現在做什麽都不容易,別找人家麻煩了,這裏離超市也沒多遠,咱們走著去吧。”
    賀初月終於發現絲不對勁,“小姨,您今天好奇怪。”
    戴聞春不承認,挽著她的手臂就朝著不遠處的咖啡廳走,“走吧。”
    “等等。”
    賀初月停在原地,複盤今天的事。
    原本戴聞春和秦泰兩位老師的工作足以支撐一家三口的開銷,可表弟一歲那年發燒送至醫院稍遲,落下換季就生病的病根,十歲前中藥不停。
    再加上賀初月的到來,姥爺的去世,兩人的積蓄所剩不多。戴聞春也為了照顧兩個孩子隻能辭去老師的工作,在家裏開設補習班。
    辛苦慣了,人也變得節儉。哪怕後來賀初月把自己的工資一半都送到家裏,還是改不了戴聞春節儉的習慣,一點缺斤少兩的事都要討個明白。而今天,戴聞春不僅提議打車,還縱容司機在離超市將近兩公裏的地方便結束訂單,實在反常。
    賀初月看向最近的咖啡廳,朝戴聞春確認:“小姨,您的目的地不是超市,是對麵的咖啡廳。咖啡廳有人在等您,對不對?”
    戴聞春的神色說明一切,賀初月了然,“或者說,裏麵在等的人是我。”
    戴聞春也不瞞了:“就是見個麵,妞妞,這個人八字和你的真的很合,真的!聽話,去見一麵吧。”
    賀初月抄著口袋的手被戴聞春輕輕晃著,她站在喧鬧的路邊,說不清此刻的煩躁從何而來。
    煩小姨對她的關心?還是小姨替她謀劃未來?或者是怪小姨把她六歲時,和尚算她命裏有劫的話信以為真?
    賀初月不想這麽想,可她此刻的真實感受就在告訴她,她的煩躁來自於此,她就是個不懂感恩、不識好歹的個白眼狼。
    任由冷風放肆吹過,感覺全身已經凍到麻木,沒有反應。
    想起不久前做出的決定,賀初月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慶幸自己未雨綢繆,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讓她有了徹底擺脫相親的麻煩?
    隨著一聲巨大的鳴笛,賀初月看向前麵堵住的路口,慢慢收回視線。她呼出口氣,忽然對合作夥伴有了分歉意。
    她可能在沒有和同伴商量的情況下,先向第三方公開兩位口頭協議、未板上釘釘的結果。
    不知是不是有破罐子破摔的緣故在,賀初月迎著風,說出她這麽多年最不計後果的話。
    “小姨,其實我有男朋友了。”
    “阿嚏——”
    巴洛克風格的軟墊長椅傳來一聲響,隨著棋子落在棋盤的清脆,肖知言對麵的男人開口。
    “著涼了?”
    執子落盤,肖知言搖頭。
    “我都聽到你打噴嚏了。”男人不依不饒。
    肖知言視線落在他麵上,那張和自己有七八分像的臉,提醒:“該你了。”
    肖聞祁搖頭,落下一子,歎道:“你說你話這麽少,怎麽給學生們上課?媽囑咐我多逗逗你,結果你呢?想讓你多說點話都這麽難,更別提讓你多笑笑,真是愁死。”
    黑子緊隨其後,勝負已分,肖聞祁後靠在椅,“你又贏了。”
    司空見慣。
    似乎和肖聞祁下棋,肖知言贏已是常態。對勝利者來說,並不會增加多少喜悅。
    他表情淡淡的,收好黑白棋子,回答他上個問題。
    “我的課也很少。”
    當甩手掌櫃的肖聞祁:
    “婚禮也結束了,爸媽這次沒打算多待,我估計他們新年可能在加州,又或者新西蘭。”肖聞祁湊近,睨著落地窗後的人,小聲,“別怪哥哥沒提醒你,最近你得小心著點。”
    “嗯?”
    “亙古不變的催婚問題唄。我感覺媽被她親家帶壞了,兩個人前天還叫了北城五六家有名的紅娘到家裏來。”
    “哦。”
    “哦?”肖聞祁對肖知言的態度十分不滿,“今年是媽忙著我的婚禮忘了張羅你的事,等著吧,馬上就該你了。”
    “不麻煩媽。”
    肖聞祁聞到一絲貓膩。
    “有情況了?”
    “你猜。”
    肖知言露出在賀初月家門口的微笑。
    肖聞祁嫌棄:“真滲人,你能不能好好笑。”
    後者唇角果然僵硬,滿是認真:“真的嗎?不好看?”
    在某人渴望答案的目光裏,肖聞祁故意拉長前奏。
    “非常難看且嚇人。”
    “”
    見弟弟在意起自己的表情管理,肖聞祁真切確定他是真有情況,且本人很上心。頓時來了興致:“怎麽認識的?你們學校的?”
    “不是。”
    他慢吞吞的,指腹摩擦著手腕,一頓,低頭。
    賀初月的這裏戴著根紅繩,紅繩上串著隻小巧的金葫蘆,握著會硌手。
    他的手掌移開,白皙的皮膚會印著粉紅的圓形印記。
    她的家裏似乎也擺著許多葫蘆掛件。
    她很喜歡葫蘆?
    天際的灰色雲層不知在何時已經散去,溫暖的光帶著屬於冬的寒涼落在後花園的亭頂,在精致的皮鞋旁留下勾人的陰影。
    肖知言站起身嚐試著牽動唇角,奈何又怕露出滲人的笑,無辜收起表情,有些挫敗。
    “是最近才認識的。”
    清脆的鈴鐺隨著門被推開發出聲響,厚重咖啡香蔓延進鼻腔,賀初月被嗆地一咳,倏地鬆開推門的手跑到側麵,蹲下嘔吐。
    耳畔的冷風不停,賀初月感受不到寒,反而燥熱褪去清爽不少。
    扶著牆慢慢直起身子,她偷偷在玻璃前尋找戴聞春的身影,終於在吧台後的小方桌看到她端著盤子坐下。
    看著手機沒有回應的某人,借口出來補妝實則報信的賀初月心口涼了半截,無奈她出來的時間不能太長,又惴惴地調整呼吸朝方桌走去。
    “找著演員了嗎?”
    賀初月不明所以:“什麽演員?”
    “你剛剛不是通風報信去了?”戴聞春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揭穿,“看樣子是沒找到?那要不要我給小王打個電話讓他回來?”
    小王是戴聞春今天約好的相親對象,兩人剛剛倉促見麵說了情況,好在對方也是應付家裏,達成統一後才離開。
    “誒——”賀初月忙攔住她的手,“人家剛走你再給叫回來不是耍人玩嘛,別打了。”
    “那你打。”
    “我打什麽?”
    “給你男朋友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