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決死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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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個月,六合真人一行人在陣中四處探尋出路,卻始終一無所獲。
    直到不久之前,陣法似乎是靈力耗盡,又或是遭受了某種破壞,這才自行崩潰。
    眾人好不容易逃出大陣,正準備返回天雲宗。
    結果剛到附近的元武城中,便聽到了一些駭人聽聞的傳聞。
    “天雲宗老祖殺人如麻,不把法相強者當人看!”
    “葬地之中,天雲子先是勾結血魔宗宗主,後來又出賣對方,以此來給自己逃命。”
    他們一邊打聽,一邊試圖尋找其他出路,卻不料在這過程中暴露了行蹤。
    短短幾日,蟄伏在暗處的魔道修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傾巢而出,將他們圍堵得水泄不通。
    更致命的是,血魔宗高懸重賞,放言誰能生擒他們,便能獲得足以改天換命的豐厚好處。
    如果不是六合真人強撐著法相境的戰力,堪堪抵擋住一波又一波瘋狂的攻勢,恐怕眾人早已落入敵手。
    “師尊,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事?”張敏拖著沉重的步伐走近,往日冷豔高傲的麵容此刻布滿倦意,蒼白的臉上還殘留著逃亡時的狼狽。
    她的聲音沙啞,透著難以掩飾的焦慮。
    六合真人倚著斑駁的石壁,劇烈咳嗽震得胸口起伏,指縫間滲出的血在灰衣上暈開暗紅的痕跡。他慘然一笑,渾濁的眼底閃過決絕:“我怕是出不去了。血魔宗懸賞之下,各路人馬蜂擁而至,如今連名門大派都摻和進來......”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他抬手擦去嘴角血漬,指腹蹭過花白胡須,留下一道刺眼的紅。
    看到他這副模樣,眾人頓時慌了神,連忙上前為六合真人順氣。
    片刻之後,六合真人稍微緩和了些許,強撐著開口說道:“你們走吧,老夫來幫你們殿後,反正也沒多少年可活了。”
    “長老!”眾人驚呼。
    “您怎麽能這樣?”張敏踉蹌著撲上前,淚水砸在六合真人染血的衣襟上,暈開更深的血色。
    “我們一定能逃出去!”其他弟子也紛紛喊道。
    聽到六合真人要犧牲自己,眾人頓時激動起來。
    他們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就是因為六合真人的強大實力庇護。
    即便此時六合真人已深受重創,但他的存在就是眾人活下去的希望。
    六合真人望著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麵孔,喉間泛起酸澀,他們稚嫩的麵容與記憶裏初入山門時重疊。
    他強撐著站直,掌心貼上心口翻湧的劇痛,沙啞道:“正是因為想讓你們活下去……”
    張敏突然止住哭聲,抬頭看向老人。
    她看見六合真人鬢角的白發比三日前更多,皺紋裏嵌著幹涸的血漬,那雙曾揮劍斬妖的手此刻連握劍都在發抖。
    “敏兒,你知道該怎麽選擇吧?”老人布滿血絲的眼睛裏藏著懇求,“老骨頭我這條命,能換來你們一線生機,值了。”
    寂靜中,張敏緩緩鬆開手,指甲在老人腕間留下四道月牙形血痕。
    她後退半步,躬身行了個大禮,聲音哽咽卻堅定:“師尊,弟子明白。”
    “好,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六合真人欣慰頷首,猛地提氣騰空。染血的道袍獵獵作響,宛如一麵殘破的戰旗。
    他回頭望了眼地麵上淚流滿麵的弟子們,大喝一聲引動全身殘餘靈力,朝著相反方向疾馳而去。
    夜空中劃過一道暗紅的光,驚起林中棲息的夜梟,伴隨著他嘶啞的長嘯,徹底沒入濃稠如墨的黑暗。
    六合真人的衣角尚未完全消失在夜幕中,一聲陰惻惻的輕笑突然撕裂死寂。
    夜風卷著枯葉掠過眾人腳踝,張敏脖頸後的寒毛瞬間豎起。
    那笑聲像是毒蛇吐信,嘶嘶鑽進耳膜,震得她識海泛起陣陣刺痛。
    “好一出慷慨赴死的戲碼,當真是聞者落淚啊。”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在場天雲宗眾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宛如死灰。
    抬頭望去,一道身著血衣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立在三丈外的古槐枝頭,玄鐵打造的靴尖碾過樹皮,木屑簌簌落在張敏發間。
    月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血色長袍,將其身後兩人的影子拉長,如同兩柄出鞘的彎刀抵在眾人後心。
    那是一個長相妖異的青年,指尖把玩著一枚嵌滿血絲的玉玨,陰柔麵容在月色下泛著青白,眼尾朱砂痣隨著笑意詭異地顫動。
    在他身後,枯瘦如柴的中年男子正用骨節突出的手指反複摩挲袖中短刃,刀刃與金屬護腕相觸,發出細碎的“叮叮”聲。
    而那和尚袈裟下露出的半截手臂布滿屍斑,雙手合十的姿勢看似虔誠,指縫間卻滴落著腥臭的黑血。
    三人體內翻湧的法相境靈力凝成實質,壓得四周草木盡皆伏倒。
    張敏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腰間佩劍在劍鞘中發出不安的嗡鳴。
    她強撐著後退半步,卻聽見身後弟子壓抑的抽氣聲。
    不知何時,三人布下的血煞陣已悄然成型,暗紅色的符文正順著地麵紋路朝眾人蔓延。
    “血公子,你還不肯放過我們?”張敏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強裝鎮定地開口問道。
    “放過你們?”血公子指尖摩挲著玉玨,陰鷙目光掃過眾人煞白的臉,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彎刀,“不將你們挫骨揚灰,我血公子如何坐穩聖子之位?”
    他忽然側頭,看向身旁二人時眼底閃過戲謔,“天惠大師,白六兄,你們覺得呢?”
    被稱作天惠的和尚雙手合十,臉上堆起慈悲笑意,可那笑意落在泛青的眉骨下,卻像腐肉上開出的惡花。他抬手撥弄佛珠,每顆珠子上都刻著細小的哭臉:“阿彌陀佛,血魔宗的‘聚魂燈’缺三百六十道生魂,貧僧瞧著諸位的根骨,倒像是量身定做的燈油呢。”
    幹瘦如柴的白六突然爆發出刺耳的笑聲,指節捏得發白的短刃在掌心轉出寒芒:“老子蹲了三天三夜,可不是為了看你們師徒情深的戲碼!”
    說著,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喉結在青筋暴起的脖頸間滾動,“聽說天雲宗的女弟子元陰最補,小娘子,不如先陪哥哥玩玩?”
    血公子低笑出聲,玉玨在指間轉出血色流光。
    遠處傳來六合真人引動靈力的轟鳴,卻被他袖中飛出的血幡盡數吸納。
    張敏望著三人周身翻湧的魔霧,忽然注意到天惠袈裟下露出的腳踝。
    那分明是白骨磨成的脛骨,纏著的紅繩上串著九顆嬰兒頭骨。
    六合真人麵色如鐵,青筋在脖頸暴起,厲喝震得空氣發顫:“走!”
    話音未落,他已揮劍劈向逼近的黑影,劍刃與血公子隨手祭出的血色大幡相撞,濺起的火星照亮他布滿血絲的雙眼。
    張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眼眶充血通紅。
    她重重一點頭,轉身欲帶眾人突圍,卻被身後傳來的沙沙聲響驚得脊背發涼。
    隻見數百道黑影從樹冠躍下,每人腰間都掛著刻有修羅印記的腰牌,是血魔宗精銳‘血煞衛’!
    “困獸猶鬥?”血公子斜倚枯枝,猩紅衣擺隨風翻卷,俯視眾人的目光如同打量砧板上的魚肉,“放棄抵抗,本座還能留你們全屍。”
    他指尖把玩著血玉玨,漫不經心的話語裏藏著森森殺意。
    “妄想!”張敏猛地拔劍,龍吟聲撕裂死寂。寒芒映出她緊咬的銀牙,眸中跳動著不滅的抗爭之火。
    天惠和尚眯起渾濁的雙眼,喉間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天惠和尚舔了舔嘴唇,臉上掛著令人作嘔的笑容,緩緩開口:“閣下就是天雲宗那位候選聖女吧,不如你成為小僧的爐鼎,小僧倒是能饒你一命。”
    “你做夢!”張敏怒不可遏,握劍的手因用力而微微顫抖,指節發白,卻將長劍握得更緊,劍鋒直指敵人,誓要戰至最後一刻。
    “好吧,既然你不識相,那就算了。”
    天惠和尚輕笑一聲,隨後緩緩抬起手來。
    霎時間,烏雲蔽月,狂風呼嘯,裹挾著滾滾魔氣的金色巨掌自天穹轟然壓下,所過之處,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爆裂聲。
    那正是地階下品武技——佛一大手印!
    六合真人瞳孔驟縮,衣袍無風自動。
    刹那間,身後虛空轟然炸裂,一頭通體散發著璀璨青光的雲虎踏碎空間而出。
    雲虎仰天長嘯,聲震九霄,山林間的飛鳥走獸紛紛伏地顫抖,就連四周的魔氣都被這聲威震得劇烈翻湧。
    “吼!”
    雲虎如同一道青色閃電,攜著萬鈞之勢撲向那遮天蔽日的金色魔掌。
    兩者轟然相撞的瞬間,耀眼的光芒迸發,宛如天地初開時的混沌。
    恐怖的氣浪席卷四周,樹木被連根拔起,山石崩裂飛濺,整片山林都在這股力量下劇烈震顫。
    “轟隆!”
    金色掌印表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痕,而雲虎也發出一聲哀鳴,龐大的身軀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百米外的山峰上,在山體上撞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天惠和尚見狀,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袈裟下手臂上的白骨手串發出哢哢的摩擦聲:“老東西,你全盛之時或許還能與我一戰,如今身負重傷,就算祭出法相,也不過是垂死掙紮!”
    六合真人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白發在狂風中肆意飛舞,眼中卻燃燒著熾熱的戰意:“想取我性命,沒那麽容易!你大可以來試試,看老夫臨死之前能不能帶著你一起走!”
    他強提最後一絲靈力,周身爆發出耀眼的光芒,手中的長劍嗡嗡作響,似乎也在為即將到來的殊死一搏而震顫。
    “這老東西,交給我如何?”白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眼窩深陷的陰鷙麵容在血光中顯得格外猙獰。
    血公子挑眉輕笑,玉玨在指間轉出猩紅弧光,饒有興致的問道:“哦,白兄弟對這個老頭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