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顧回舟電話的時候，蘇晚已經閉門不出三天了。
    張教授給的資料很全，但工作量也很大，蘇晚呆在家裏埋頭苦學，以至於電話鈴聲響起時，才有些如夢方醒。
    她晃了晃有些發脹的腦袋，拿起手機一看，是顧回舟的電話。
    應該是離婚協議的事。
    蘇晚接通了電話。
    “老爺子住院了，老宅有些事情要處理，待會你跟我去一趟。”
    “今天不行，”蘇晚想都沒想，“我今天有事。”
    顧回舟被蘇晚毫不留情的直接拒絕，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但他很快調整了過來。
    “那就明天。”
    “明天也不行，我今明兩天都沒空。”
    “後天吧，”蘇晚拿著筆尖在桌麵輕點，“後天一早，你來接我。”
    顧回舟翻了翻自己的行程安排，回道：“好。”
    “下次再有什麽事情麻煩提前兩天告訴我，”蘇晚的聲音帶著些公事公辦的味道，“我也很忙，不是一直都有時間的。”
    “好。”
    嘟嘟——
    還沒等顧回舟說完，電話就被立刻掛斷了。
    在給蘇晚打這個電話之前，顧回舟不知道為什麽，猶豫了很久。
    老爺子住院的事，顧回舟是昨天得到的消息，本來當時就應該通知蘇晚的，但顧回舟的心裏很微妙。
    蘇晚跟他提了離婚，又一直不出現，就連離婚協議都是直接由律師轉交，表明了不想再跟顧回舟有什麽瓜葛。
    顧回舟被蘇晚追逐慣了，頭一次需要自己轉過身回去找蘇晚，這讓他有一種被冒犯，很沒有麵子的感覺。
    既然你都不想見我，那我憑什麽還要主動聯係你。
    於是一拖就拖到了今天，眼看著動身的時間越來越近，顧回舟終於屈尊紆貴的拿起手機打了這個電話。
    隻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以前是蘇晚一遍遍的撥打他的電話，等待他的回信。
    現在是他要提前詢問蘇晚的安排，等待她的時間。
    顧回舟覺得很荒謬。
    但卻又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他重新打電話給助理，通知他更改今天的行程，把探病的行程推遲到後天。
    顧回舟和他父親顧老爺子的關係很一般，甚至說是水火不容也不為過。
    父子兩個互相看不順眼，一個控製欲強，一個反抗心重，顧回舟年輕的時候沒少跟父親吵架。
    當然，他跟前女友葉曦，就是顧父親自下場拆散的。
    當年要不是父親施壓，他又跟蘇晚確確實實的發生了親密關係，恐怕他也不會跟蘇晚結婚。
    於是等到顧老爺子退居二線，顧回舟徹底掌權之後，他幾乎很少回去見父親。
    父子隔閡嚴重，顧母又插不上話，父子二人之間的交流，其實大多是靠蘇晚完成的。
    顧回舟非要帶上蘇晚去探病，大多也是這個原因。
    他們兩個離婚的手續還沒有正式辦下來，顧回舟自然不可能跟顧家長輩公開。
    要是被他父親知道了，免不了要從中阻攔。
    蘇晚又翻了一頁筆記，想到那個嚴厲的老爺子，心裏也是歎氣。
    不過，這些都跟他沒關係了。
    嗡嗡——
    手機因為一連串消息彈窗震動起來，蘇晚手裏的一篇很重要的論文還沒看完，以為又是顧回舟發來的質問短信，索性把手機丟到一邊不看，打算等自己把這篇論文啃下來再說。
    結果對方打定主意不讓蘇晚安生，一條又一條的新消息，震得手機埋在被子裏還嗡嗡響。
    蘇晚被擾得心煩，拿過手機一看，全是裴如萱發來的轟炸消息。
    裴如萱：你家裏那幅墨竹圖還在嗎
    裴如萱：你馬上下樓看一眼
    裴如萱：我問你話呢
    裴如萱：馬上回複
    然後一係列的消息轟炸。
    蘇晚被人打斷思路，心情本來就糟糕，哪裏願意跟她浪費時間。
    蘇晚：不是我家，不知道。
    裴如萱：我讓你看你就去看
    蘇晚冷笑一聲，這一副指使下人的語氣，真把她當仆人使喚。
    蘇晚沒再搭理她，利落地把裴如萱拉進了黑名單。
    裴如萱被聊天頁麵的紅色感歎號氣得跳腳。
    “這個賤人！居然敢拉黑我！”
    坐在一旁卡座裏的高聞洲笑著看了她一眼，裴如萱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赧然地坐了下來。
    “她怎麽說？”高聞洲問道。
    “她說不是她家，她什麽都不知道。”
    高聞洲饒有興味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又看了一眼餘怒未消的裴如萱，捏了捏旁邊女伴的耳垂，笑道：“估計是怕得罪顧回舟吧。”
    “老爺子過壽，我本來想跟顧總換那幅畫當禮物的，這才想著讓你幫我打探一下，沒想到還要連累得你受氣。”
    高聞洲遞過來一個剝好了皮的橘子，“委屈你了，小萱。”
    裴如萱眼神不善地看了一眼圍繞在高聞洲身邊的女伴，那女伴十分知趣，不敢得罪裴家的小姐，立刻起身讓出了位置。
    裴如萱拿著橘子，嬌笑著靠了過去，順勢挽上了高聞洲的胳膊。
    “隻要能幫上聞洲哥的忙，小萱做什麽都樂意。”
    到了約定的日子，顧回舟的司機準時把車停到了蘇晚樓下。
    坐在後排的顧回舟挑剔地審視著眼前的這座建築。
    人口複雜，建築密集，破敗，逼仄，吵鬧。
    蘇晚非要鬧著跟他離婚，就是為了把自己送進這種破地方。
    這座建築從裏到外，沒有一處能讓他滿意。
    一旁的顧子希也探出頭來：“媽媽住的地方好臭。”
    他說的是小區門口的早餐攤。
    售賣煎餅果子的簡陋餐車和旁邊滋滋冒油的油條，都讓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感到一萬分的不適應，他受不了這種難聞的味道。
    媽媽真是的，老惹爸爸不開心，現在隻能被爸爸趕出來住在這種臭烘烘的地方，不知道媽媽也變臭了沒有。
    等蘇晚拉開車門坐上車時，希希先是湊過去聞了聞，確定蘇晚身上沒有那種難聞的味道，這才勉為其難地伸出手抱了抱她。
    “媽媽，你住的地方好破啊。”希希撅著小嘴說道。
    幾天不見，蘇晚很想念自己的孩子，她伸手理了理小孩子的鬢發，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媽媽一點都不覺得這裏破舊，這裏是媽媽的家，媽媽很喜歡這裏。”
    蘇晚話音剛落，就聽見坐在另一旁的顧回舟嗤笑了一聲。
    顧回舟沒對蘇晚的話發表任何意見，隻是對著司機開口道：“走吧。”
    在小販的叫賣聲中，豪華的汽車慢慢駛離了這片普通的住宅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