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半天的適應，汪東陽感覺外人對弗雷德的評價，至少有一半都是主觀瞎扯。
    但另一半，卻是他前幾年的真實寫照。沉淪，鬱鬱寡歡，被國家部門解雇，被街坊鄰居排擠，最後甚至連少數便利店都拒絕向他出售商品…
    汪東陽不明白是什麽造成了這一切的發生，但至少現實是，弗雷德不是眾人口中的“廢物“或者是“罪人”。聽傑米說，博士每天還會搞一些科研，然而具體研究什麽，他倒沒有過問。
    不過，作為新應聘的助手，汪東陽必須幫著弗雷德，幹一些科研任務。
    晚飯後，博士看了會兒書後，早早就上樓睡了。“汪，”傑米端來一杯牛奶，放在汪東陽的手邊，“我聽博士說，你是…是地球人，所以你應該會…會接受這個。”
    “哇，這是你買的？”汪東陽很吃驚，“太…謝謝你了！這…會不會太破費了…”
    “沒有啊，地球貨的…的售價和日常商品都…都差不多。畢竟地球…好像之前發生過…過戰爭，交換了…了這些東西的什麽…基因…因什麽的…”
    汪東陽回想起來，地球和曼迪星存在過這種交易，前者得以全球逃亡，後者則豐富了大眾的生活。
    作為曾經的守衛軍，他不知道地球變成了什麽樣，但從和傑米的交談得知，地球和曼迪星關係逐漸升溫，兩個星球也逐漸有了人員上的往來，所以可能基於此，弗雷德才對汪東陽的身份表現很平靜。
    “我建議你…你最好過會兒就睡覺吧。”傑米說，“沒記錯的話…話，明天你三點多就要…要幹活了。”
    作為助手，汪東陽必須全程圍著弗雷德轉，所以對方的作息，就是自己的作息。
    在日程表上，他淩晨要幹很多事：準備早餐，工作服，而每一個細節都被傑米羅列出來，比如食物的配料，位置，烹飪時間。他不敢想象，在自己來這裏之前，傑米到底是如何應付過來這麽繁瑣的工作。
    第二天三點剛過，他便早早地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溜進廚房。曼迪星的早餐風格似乎和地球上的差不多，都講究簡單，營養，而且在這種機械化的社會，做一頓飯的難度幾乎為零。
    但這些機器對汪東陽而言是一個考驗，盡管手裏有傑米留給自己的筆記，但實際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手忙腳亂地把早餐擺到桌上。
    “你晚了三分鍾。”
    他差點被弗雷德的聲音嚇到心肌梗塞，扭頭一看，發現對方正在看表。
    “抱歉，弗雷德博士…”
    “懲罰我會從你的薪水裏扣。”弗雷德坐了下來，拿起了刀叉，“先吃飯，回來還有挺重要的活要幹。”
    汪東陽應了一聲，聲音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兒。
    但他的審判沒有結束。盡管早餐沒有幾樣菜，但弗雷德似乎著了魔一樣，如美食家一般，對桌上的每一樣食物都做了點評。
    當然，大部分都是批評。
    “今天就算了，”弗雷德套上了汪東陽遞給自己的工作服，“我希望今後你能有明顯的改善。”
    “好的好的…”
    “記錄表帶了嗎？”
    “帶了。”汪東陽晃了晃手中的一隻平板，“還有空間筆，模擬眼鏡…我都準備好了！”
    “行，穿好工作服，跟我來吧。”
    弗雷德走向了其中一個隔斷間，打開後，裏麵立著一個半人高的圓台。他帶著汪東陽走上去後，踩了一腳，在圓台的周圍形成了一層堅硬的屏障，把兩人包裹在其中。
    緊接著，在解鎖的響聲過後，圓台開始緩慢下降，大概縱向移動了五米，忽然急刹車，把汪東陽頂在了台麵上。
    “我去…”他急忙抱住了自己的東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怎麽回事？”
    “機器的老毛病了，下回長點心，像我一樣抓著扶手就行。”
    屏障就此收起，汪東陽跟著弗雷德走下了圓台。他以為自己能夠看到很多龐大的黑科技，或者銀光閃閃的金屬外殼，但當走下圓台，他能搜尋到的，就隻有三台長得像電腦的東西。
    整個“實驗室”大概不到五十平方米，且牆壁和天花板上處處都是汙漬。不過，室內燈光明亮，而且沒有那種熟悉的酒味。
    “看夠了？”弗雷德拍了一下雙手，把旁邊的男孩“拍醒”，“這是我已經能做到的最大整潔了，畢竟我沒讓傑米下來過。”
    原來如此…
    “在講一遍進入實驗室的規則：一切聽從我的指示，中間不允許離開，一旦在我沒有認同的情況下泄露了機密，將會直接把你開除。懂了嗎？”
    “懂懂…”汪東陽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今天你的任務是負責記錄這顆小行星的運動軌跡，然後把相對坐標和曲線告訴我，具體方法也比較簡單，我希望你不要犯一些低級的錯誤，否則你今天的薪水又要少一些了…”
    汪東陽隱隱約約地感覺對方仿佛是麥瑟的化身，囉嗦且無力反駁。
    弗雷德開啟了麵前的兩台儀器，而很快，在兩人的麵前出現了一團微光。在其中，逐漸出現了一些大小不一的天體。
    “這是…”
    “知道哪個是我們所在的星球嗎？”弗雷德問道。
    汪東陽搖搖頭：“不知道…我除了知道那顆藍色的是地球外，其它的星球我一竅不通。”
    “下次記住，它在這裏。”
    一顆星球的亮度逐漸從星係裏脫穎而出。和地球的對比下，它更加小巧，顏色也稍顯深沉。但隨著立體圖像的清晰，汪東陽感覺這深沉的外殼下，似乎有一些滲透出來的光，就好像一塊包裹著和田玉的原石。
    “你要記下它的坐標，幫我計算一些軌跡…”
    “就曼迪星嗎？”汪東陽問道，“不用計算什麽太陽、月亮或者地球的？”
    “不是，還有這個。”
    弗雷德在儀器上敲擊了幾下，一顆很小的星球也慢慢從暗色調的星係中顯現出來，站在了曼迪星的不遠處。
    “這是…什麽星？”
    “什麽星都不是。”弗雷德把最後一台儀器打開，“是一顆被一串數字編號的小行星，體積大概是曼迪星的四分之一，不可居住，也是我的研究對象。”
    “為什麽研究…它？”
    “小汪，傑米應該給你講過，我之前隸屬於曼迪星安全局。”他抬頭看著浩瀚的星係，“雖然我已經離職，但我對星球的安全格外敏感…兩個月前，我用一種粗略的演算方法，推測這顆小行星，可能要和曼迪星相撞。”
    “啊？相撞？”汪東陽吃了一驚。
    “嗯，不過這是很粗略的方法，我要更細致地計算才行。”弗雷德的聲音仍比較淡定，“所以我要招助手，推測兩者是否能夠撞上…如果真會撞上，我們又要多久…”
    這些話就像一道閃電傳進了汪東陽的大腦。他忽然回想起，在重生中心，負責人留給自己一句有意無意的話：
    “有兩場危機即將到來，它們不能沒有你。”
    危機…
    他渾身發抖，手裏的東西差一點掉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負責人口中的一場危機，或許就是弗雷德博士即將得到的結果——曼迪星會和小行星相撞，然後…
    “博士…”汪東陽做了一次深呼吸後，顫抖著說，“如果…真相撞了…曼迪星會怎麽樣？”
    “如果運氣好，兩者的中心沒有對撞，曼迪星會遇到強自然災害。”弗雷德降低了自己的語速，似乎也在鼓動自己說下去的勇氣，“…如果運氣不好…不排除曼迪星破碎的可能性…”
    “那…那快點想辦法…阻止它們相撞…”汪東陽有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了，“要是相撞了，那曼迪星豈不是…”
    “如果相撞，星球上至少會有百分之九十的傷亡率，我也知道。”弗雷德用手指揉拭著自己的眼角，言辭有些激烈，“但是，你應該聽說了，我幾乎沒有聲譽了，就算我通知安全局的人，他們會相信我嗎？更何況我沒有準確的信息，他們隻會把我當作精神病院裏的瘋子…”
    汪東陽猶豫了。確實，盡管弗雷德的預測是對的，自己也幾乎能猜到這場危機的到來，但是，他們沒有可信的證據，以及一呼百應的公信力。
    “那…可不可能安全局那邊也已經察覺到了，”他仍然抱有一絲僥幸心理，“隻是沒有通知你而已…”
    “不可能，”弗雷德走到了儀器邊上，斬釘截鐵地說，“隻有我發現了這顆小行星，除非是閑得無聊的人，才會在星海中去關注一顆連名字都沒有的東西…”
    “那…”
    “隻有當小行星距離比較近的時候，安全局才會得到警報…但你知道嗎？這顆小行星的質量，體積，都已經超過我們自己設立的警戒水平，所有的應對方法…我懷疑根本起不到作用。”
    汪東陽啞口無言了。他盯著那顆一動不動的小行星，腦海裏卻是其撞在曼迪星上，激起的一片波濤駭浪。
    “也就是說…“他咽了口唾沫，”這個事情，到目前為止隻有我們知道？“
    “是的，我甚至都沒把它告訴傑米和威廉。”弗雷德頓了頓，眼神如錐子釘在了汪東陽的身上，“所以，明白這件事的機密性了嗎？”
    “明白明白！"
    “好吧，那我們開始工作。記下的坐標報給我，相對位置取在曼迪星…”
    汪東陽急忙照做，有一種被人追趕的緊迫感。確實，他又要和時間開始賽跑，而旁人卻安然不知。在某一瞬間，他甚至感覺一切似乎在地球上發生過，那麽的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