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章 禮法對潑婦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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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間,現場許多人的笑容變透出幾分幸災樂禍來。
    羅夫人抿了抿嘴唇,沒有選擇出聲阻止。顯然對於聞檀出身,且有幾分芥蒂。
    砰!
    薛老夫人拂袖掃落茶盞,試圖以勢壓人:“聞氏,你若不依,那便隻能將你退回聞家了。”
    要麽為妾,要麽選擇被夫家休棄。
    哪條路都是把聞檀往絕路上逼。
    廳內陰雲壓頂,香爐中檀煙無風自搖。
    聞檀轉眼去瞧薛泗雲,見他眉頭緊蹙含諷,顯然對眼前的變故並不知情。
    也是,夫妻同為一體。
    若她被貶為妾,此舉等於將薛泗雲麵子踐踏在地,淪為盛京笑柄。
    聞檀不動聲色地轉了一圈九轉玲瓏鐲,寬袖揚起衝薛老夫人拜了一拜,禮數算是周全了,才徐徐起身。
    從容的樣子倒比侯府當家人還要鎮定。
    “侯府若容不下衝喜之人,也該早日言明。”
    “《周禮》有言,‘妻者,齊也’,既已三書六禮過門,妾身便是與世子平齊的嫡妻。老祖宗若因出身輕賤正妻,豈非質疑明媒正娶的禮法?”
    行動間,鴉青色雲鬢上紅寶石頭麵灼灼奪目,伴著一股冷香襲來,將薛老夫人眸底的貪婪暴露無遺。
    薛老夫人心中怦怦直跳,反駁道:“侯府與聞家定下的乃是大房嫡長女聞鶯,是你們聞家背信棄義在先,這樁婚事本就是錯誤。若非是為了明璋衝喜,有圓心大師那方批言在,你真以為能進侯府大門?”
    她冷笑一聲,從懷中抖出一張紙來。
    “巧了!”
    “方才老君山道士當眾卜卦,稱你的八字與侯府相克,命格帶煞。想來定是聞家冒假批言,故意用庶女羞辱侯府。
    但老身憐惜你一個歸家女不好再嫁,才格外開恩準許你留下來當個妾室,別不知好歹。
    聞家詩書傳家,書中自有黃金屋,想來是不在乎那些黃白之物的。你的嫁妝,就由老身辛苦些替你保管吧。”
    薛老夫人這番混話讓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麽接話,震驚於她的無恥與理直氣壯。
    但凡有頭有臉的人家,幹不出此等荒唐事。
    歸寧侯凝起眉頭,也覺得母親行為過激了。不管心裏如何盤算,也該徐徐圖之。
    今日怎如此的沉不住氣,莫非是磕仙丹磕壞了腦子?
    “老祖宗若質疑圓心大師批言,不如即刻上皇家寺院當場對峙。”聞檀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半垂下眼眸,眼底是一片晦暗與狠色。
    不提嫁妝,隻是誠懇地提議:“倘若圓心大師修的佛法不如老君山上的道法,老祖宗稟明聖上後,不失為大功一件。”
    狗屁大功一件。
    怕是叫她個老貨人頭落地!
    薛老夫人被噎得臉色鐵青,胸口一下一下劇烈起伏,當眾發難:“聞氏目無尊長,犯了口舌,給我狠狠掌嘴。”
    門邊,兩個健壯的婆子擼起袖子上前來。
    “咳咳……”
    薛泗雲緩聲咳嗽,看著門口要衝過來的婆子,冷冷睨了一眼,婆子們都不由得後退一步,唯唯諾諾沒人敢上前。
    紅姑剛被敲鑼打鼓送去莊子榮養,誰也不想步入後塵。
    薛老夫人顯然也是想到這一層,想也不想脫口而出:“紅姑畢竟是我身邊的老人,你怎能把她押出府去?”
    “老祖宗的意思是直接扭送去大理寺?”薛泗雲輕笑出聲,低啞的聲音拖長了腔調。
    “來人……”
    眼看他真的要遣人去辦,薛老夫人跟吞了蒼蠅似的,呐呐道:“一點家務事何必驚擾大理寺,還是送去莊子吧。”
    薛泗雲真誠地拍手讚:“老祖宗英明。”
    薛老夫人氣得心口陣陣發疼,哆嗦地指著他:“我還不是為你好,堂堂歸寧侯府世子,娶個低賤的庶女進門,豈不是叫其他人笑掉大牙?”
    “今日,你要麽休了她,要麽貶她為妾。”
    “否則我便將你除族。”
    “反正你爹生的兒子多,不缺你一個。”
    滿堂嘩然。
    芳姨娘死死地掐住自個兒的手,唯恐笑出聲來。
    侯爺庶子眾多,但她生的庶長子薛兆豐最有出息,也最得老祖宗喜愛。
    畢竟,老祖宗可是她親姑姑。
    心頭突然“咚咚”的跳,可再亢奮的心,也在兒子斜飛過來的警告眼神中慢慢冷卻。
    “母親,明璋可是您唯一的嫡孫。”羅夫人大聲勸誡道。
    二房老爺薛磐幫忙開口:“娘,自古嫡子繼承爵位,豈能亂了尊卑。”
    薛老夫人眼神陰測測的,嫡孫不與她親昵,又是個快要死了的病秧子,不如庶孫好掌控。
    也別以為老二是什麽正直的,不過是打著過繼二房嫡子為嗣子的主意。
    現場所有人無比篤定一件事——薛泗雲快要死了!
    死人再能耐,又能掀起什麽風浪?
    這場敬茶風波與其說是針對聞檀,實際是借機發難,劍指世子之位。
    聞檀不由想到出嫁前祖母對這家人的批語,“嫡不嫡,庶不庶,心比天高,從根子上爛透了”。
    這般沒規矩的人家,貪婪欲望都寫在臉上,才是最好收拾的。
    可惜她注定要辜負祖母一片期許。
    聞檀實在對執掌中簣,打理這一大家子沒任何興趣。
    而且她冷眼旁觀,幾番交鋒下來,薛老夫人外表瞧著強勢,根本拿薛泗雲沒辦法。
    於是她一點兒也不著急,連連忽視婆母頻頻掃來的眼神。
    羅夫人氣個倒仰,發現指望不上兒媳婦,梗起脖子嘶聲道:“嫡子除族聞所未聞,我娘家絕對不會同意的。”
    羅家詩書底蘊比不得聞家,卻也是一門兩進士,羅老翰林深得陛下信重編寫史書,滿嘴經綸禮義,捎帶養出來的女兒同樣迂腐刻板,被婆母用孝道死死壓製著。
    她原以為娘家禮教能壓製渾不吝的薛老夫人,不曾想卻是火上澆油,捅了馬蜂窩。
    要知道跟潑婦講禮,不啻於對牛彈琴。
    “侯府家務事,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都不好使。”薛老夫人此生最惱恨兒媳出身比自己高貴。
    芳姨娘不嫌事大,拱火道:“夫人,您就別添亂了。外麵流言萬般難聽,老祖宗都是為了世子以及侯府顏麵著想。”
    聞言,薛老夫人麵色又是一黑。
    三娘子薛芳凝見狀,眼珠轉了轉,故意小聲嘀咕道:“是啊,大哥前些日子剿匪立了大功,要是因此被牽累惹得陛下猜忌,剝奪軍功,該如何是好呢?”
    她聲音小,可滿堂寂靜時清晰可聞。
    歸寧侯眼神也立刻變了,側頭看向庶長子,問:“可有此事,為何瞞而不報?”
    薛兆豐走到堂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站在薛泗雲前方兩步的位置單膝跪下,好似就此能踩了嫡子一頭似的。
    聲音卻十分謙卑:“並非孩兒故意隱瞞,剛好碰上世子大婚,本打算另尋合適時間再告訴父親的。”
    聞檀本能的皺起眉。
    果然,薛老夫人怒火便對準薛泗雲:“你立了功是大喜事,有我在,任憑誰都別想壓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