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摩古城三王謀定,鎮南王義正辭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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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圖正北摩古城,這日,城主懷王趙武尚攜鶴城鶴王趙武顏與武寧城襄王趙武同兄弟三人正在摩古城最高的欒雲殿外北邊賞景。
摩古城以北不過百裏便是上清河,支流瑞河經此往南延至皇城。整個摩古城依山勢層疊而建,最北邊山腰相對較低,乃主關玄武關,關險而牆厚,西邊雲橋連著關牆和馳道,東邊依次增高,是豐寧殿建築群及側殿,由雲橋連接。豐寧殿側殿東連著盆腔腹地,屬於城區,官員府邸、百姓住所、商業酒樓等之所在。豐寧殿南更高,由兩座雲橋相連,西邊的雲橋連著乾寧殿建築群,大大小小偏殿有十幾座,這是懷王與其臣子議事、公務之所在。東邊雲橋連著保和關,保和關南延層層石階而上便是坤寧殿,坤寧殿再往南石階而上,便是他們現在所駐足的最高處欒雲殿。
有詩雲:
百裏城關依山勢,千丈殿台入雲間。
雲橋玉帶繞層台,聳翠綠袖罩險關。
迷霧深鎖千重嶺,狼煙飛籠萬座山。
旌旗征衣起卷處,鼓角空傳遺舊顏。
“想我父皇當年是何等的氣魄,站在這雄關俯視天下。”懷王趙武尚感慨道。
鶴王年歲半百有二,眼神中早已沒了那等豪氣。“是啊,小時候時候經常上來遊玩,如今已隔四十餘載了,這山高峰險,不免有些膽怯。”
襄王趙武同則一言不發。
懷王見狀,臉有慍色,道“近日聽說這個少傅韓嶽大提‘革新之策’,上皇有意要削藩啊。不知王兄與王弟作何打算?”懷王有意將二人有何看法說成是作何打算,是有意試探二人。
二人其實也非常明白懷王之意,趙武同示意手下人都撤下,隻留下他們三個。
趙武顏麵露微笑,十分坦然,“說句心裏話,我倒是覺得這個韓嶽之計甚好,革新應當勢在必行,與社稷的長治久安來說,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至於削藩嘛,掌權掌兵對於我而言也無所謂,承襲爵位,安心過活,更樂得自在。”
“難道,這父皇的江山,就這麽白白恭送了?王兄此言,已然不孝啊。”趙武尚說的義憤填膺。
“當年約定好的是讓位與您,可現在呢,坐在皇城的不是您,也不是您的子孫。趙武烈還比較仁慈,現在眼看著他已時日無多,我們再不作為,這趙武彬要是繼位,義兒、懷兒、坤兒的地位,怕是不保了。”
趙武同聽到這,也是身軀一震。“梁王?他怎麽可能繼位?”
懷王見他的說辭有效,開始變本加厲“如今太子年幼,楊太後曾幾次三番提及促成此事,也是效仿當年。趙武彬的梁城,賦稅頗重,確上交甚少,暗地裏一直在招兵買馬,招攬網羅不少幕僚門客。若他順利繼位,那自是會借著削藩打壓我等,如若趙淩誌繼位,他必然會反。以他的性格,咱們的地位依然不保。”
“那依王兄來看,我們應當作何打算?”顯然趙武同被說服了,問道。
“依我看,等趙武烈駕崩,不管是誰繼位,咱們三個以保境安民為要,絕不參拜,而且咱們互為犄角,互為援助。”趙武尚言道。
“如若王弟所言,趙武彬絕不會罷休,定然舉兵來犯,我鶴城可經受不住。”趙武顏十分擔心,畢竟他手下可沒那麽多能征好戰的良將,也沒有出謀劃策的賢臣。這南芬侵犯之時,還好有朝廷調度一致對外,這若內部開戰,鶴城是最弱的存在。
趙武同擔心的點,可與鶴王不同,“那王兄您說這雲王和韓王會作何打算?這異姓的鎮南王和仁王會作何打算?”
懷王走到雕欄邊,一手抓著一個狻猊望柱,“無論誰繼位韓王都是支持的,趙武彬繼位則對他更有利。楊太後和韓王後本是一家,他們楊家的勢力則無需我多言了吧。至於雲王,他那雲城兵馬與梁城不相上下,十之八九會自立為王。而那兩位異姓王,則會選擇靜觀其變,順大流,邊關鄰國對他們更為重要。”
趙武同也顯得有些擔心,“王兄距離皇城最近,如若梁王繼位,王兄的摩古城定是首要。王兄要提前準備啊。”
趙武尚顯得一臉淡定,“讓他來吧,就算他不來,我也會發檄文舉義旗,恢複我正統。”
趙武顏和趙武同一聽,方知其目的,趙武同上前“王兄難道也早有準備?麾下兵馬糧草豐足?”
趙武尚微微一笑,“雖然沒有太早準備,但有不少士族是會支持的。咱們本就順應天道。”接著他轉身麵向趙武顏,“王兄若有此心,我願傾力相助,定將父皇之江山收複,我嫡係之社稷歸統。”
趙武顏一聽,驚的渾身發抖,連連擺手,“王弟莫要害我,莫要欺我。”
趙武尚咄咄逼人,“難道王兄真要背上這不孝之名?真要眼看著家族這脈被屠戮殆盡?眼看著將來子孫繼續被人頤指氣役?”
趙武顏被趙武尚逼的向後退了兩步,“王弟莫要逼我,王兄實沒有這雄心壯誌,也從沒做過如此計劃準備。如若,如若事態真似王弟所言,我自當支持王弟。”
趙武同聽趙武顏如此說,心下也敲定了主意,“王弟心意也是如此,如若趙武彬繼位,我兄弟三人自當齊心協力,所謂無主不立,懷王兄便是這主,便是這正統。”
說著,趙武同便下跪行禮,趙武尚眼含熱淚地趕忙將其扶起,“襄王弟請起,但若有人欺負我兄弟三人,自當齊心對外,咱們且就各自準備,以觀其變。”
南關城。鎮南王府。
小王趙諾正在招待著遠道而來的紀芸。但見這趙諾年方弱冠而氣度儼然,雖係鎮南王貴胄,卻是常服皂絛束腕,紀芸讚他樸實無華。又見他行步挾風,看來也是在邊關行伍中出沒,性敦厚寡言,果斷決伐。
“仁王後風塵仆仆來南關城,有何要緊之事?”小王趙諾問的直接了當,到也在紀芸意料之中。
“實不相瞞,我自皇城而來,途經武寧城,得知襄王卻在摩古城盡孝,特意又先來南關城。坤道確有要緊之事與鎮南王商議。”
趙諾一聽,也是會意,“仁王後親自來訪,足見事關緊要。我已安排人去催請父王,稍作即至,請先用茶。”
紀芸看他敦厚耿直樣子,心中也甚是喜歡“小王爺與我王兒歲月相當,行事果斷,也十分相像。看來小王爺也時常在軍中行事,難得難得啊。”
趙諾被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仁王後過獎,我是時常在軍中出沒,但哪兒能跟仁王相比。”
紀芸也是微微一笑,“小王爺不必過謙,坤道是由衷之言。”
正此時,幾名護衛跟隨著一個威風凜凜人物進得廳堂來。
紀芸自然認得鎮南王,起身行禮。但見他,
山字鐵甲鳳翅盔,玄色襆頭狻猊鏡。四十五道寒暑在眉間犁出深壑,兩撇鐵灰髯須如斷戟斜插頜下。風沙打磨的皮膚盡顯冷峻,戰場廝殺的眼神懾人垂視。束甲絛勒出猿臂狼腰的輪廓,眉刀襯托著傲視不屈的威嚴。
鎮南王聲音爽朗,高亢有力。“仁王後櫛風沐雨,路途辛苦啊。”
紀芸微微一笑,“還好,還好,趁身體尚佳現在還能風塵碌碌。”
鎮南王邊說邊將盔甲、頭盔與佩劍卸下。
“仁王後自皇城而來,途經武寧城,才到的南關。”小王爺趙諾邊伺候父王卸甲邊回複著。
“哦,皇太後賀壽仁王後都未得出空,為何此番複往?又繞道武寧城而來?”鎮南王趙寧說著,便支會下人都出去了。
“確實有要緊的事情。近些時日,我宗圖及周邊暗流湧動,危機重重,特來與鎮南王商議。”紀芸言道。
鎮南王收拾完畢,坐到仁王後紀芸右手邊。小王爺將沏好的茶端來遞上,立在一邊。
“鎮南王可曾聽說過有人出高價買賣屍首之事?”紀芸問道。
鎮南王略微一想,“聽倒是聽說過,運送屍體的事情,附近有些縣誌都有記載,時間跨度還挺大。這有何問題?”
“據坤道了解,他們運送的屍體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健壯之人,而且這些運送屍體的,被喚作‘殮屍團’,這個事情他們延續了上千年。我前些時日得到故友書信,他在蔥雲頂的山洞內發現了這些死而複生的屍體,而且極難對付。此番坤道去皇城是與我師兄,也就是太子少傅韓嶽商議分析此事,據說不僅我宗圖國和周邊國家有過此事,就連萬裏之外的南邊大陸也都有這樣的記載。”
鎮南王聽罷,臉上泛起一絲沉重,“此事確實有蹊蹺,不知是個什麽樣神秘的組織。”
接著他突然想到什麽,“恕我冒昧,仁王遭遇不測,與此事有關嗎?”
紀芸一聽,悲傷湧上心頭,她沉了沉氣,“仁王之事,於此事應該沒有聯係,刺殺他的人,應當與這王權相連,如若不是我師兄力爭,這素月城隻怕容不下我們娘倆。”
鎮南王一聽,深感意外,“難道上皇要收你我兩家的印不成?”
紀芸擺擺手,“上皇仁德,不至於如此。可這梁王就不好說了。我來與鎮南王商議的第二件事,便是在此。”
鎮南王趙寧看紀芸欲言又止的樣子,“仁王後有話直說。”
“上皇身體欠佳,如若有恙,勢必會有一場征戰,當年的禪讓約定,勢必會造成幾王爭奪皇位之局麵。素月城和南關城擔任著守邊重任,兵力自不必說。我想了解一下鎮南王作何打算?”
趙寧聽罷,拍案而起並發出幾聲大笑,“仁王後這是替人來做說客嗎?何必如此拐彎抹角,又提什麽‘殮屍團’的。我趙寧雖封為王,但隻想保境安民,至於他們誰想爭奪,與我無關。”
紀芸見他義正辭嚴,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鎮南王您兵多將廣,坐享其成,自立為王也不失為保境安民。”
“哼”鎮南王顯然有些生氣,“仁王後高看我了,我出身行伍,是個直人。第一,從不攀高結貴享榮華;第二,我趙寧一生光明磊落,更不會參與到那皇位爭奪的漩渦中去。職責所在便是誓死守護邊疆,保衛百姓安寧。”
紀芸起身躬身行禮,“鎮南王恕罪。剛剛是坤道激言試探,鎮南王大義,坤道五體投地。坤道也是此心,‘殮屍團’一事,並非坤道虛誆之言,我此番去武寧城也是希望襄王能名大義,不要去參與這漩渦,而是提前做好防範準備,奈何錯過。雖然這個事情匪夷所思,但若真是一場浩劫,我等即使粉身碎骨,也要護境安民,保關安疆。”
鎮南王一聽,轉身拱手行禮,“仁王後不枉‘女中仙’大名,在這大是大非上,能如此決斷,還能如此奔走爭取,令我汗顏。如若不棄,我南關城誓與素月城共存亡,我趙寧隨時聽候仁王後調遣。”
紀芸也是為這鎮南王之義氣打動,紀芸激動的熱淚盈眶,“想坤道有生之年能與鎮南王並肩作戰,真是不枉此生。既然鎮南王如此義氣,坤道也沒有任何顧慮,坤道徒有‘女中仙’虛名,傳承著‘排兵布陣’之法,想將此法傾囊相授與小王爺。不知鎮南王意下如何?”
鎮南王聽罷,也是感動之至,“那可真是我兒造化,我兒還不拜師?”
那小王爺趙諾更是激動萬分,上前納頭便拜,“仁王後大義,師,師父大義,受徒兒一拜。”
紀芸也是喜笑顏開,“小王爺為人正直敦厚,樸素求實,更是深得鎮南王大義,將來南方邊關自是有福,南方百姓自是有福。”
自此,紀芸便在南關城盤桓數月,傾盡所學,教與小王爺趙諾。這小王爺自小混跡軍營邊防與戰場,學起來自是不費力,更難得是他勤奮有加,舉一反三,進步神速,紀芸點撥得當,見他已得真傳,也甚感欣慰。不日,也返回素月城自去準備。
離別之時,鎮南王、以及師徒二人也是熱淚橫流,小王爺趙諾,眼中滿是不舍,“師父,您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紀芸眼中含淚卻帶著笑意,“徒兒有心,有緣自會再續。你要勤加努力,好好輔佐你父王,擔起這大任,為師自萬分欣慰。”
鎮南王沒有過多言語,“仁王後放心,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趙寧所說即如誓言,定與素月城同擔當,共患難,沿江一帶之防禦,自當依仁王後之言,加緊布防。”
言罷,紀芸轉身,踏上歸途,而鎮南王趙寧與小王爺趙諾則一直目送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