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人退去，院中隻剩蕭沁兒與蕭烈姐弟倆。
    蕭沁兒坐下，激發問心蠱，無聲的波動散開，隔絕外界一切探查。
    她再度開口，“蕭烈，現在懸崖勒馬為時不晚，戰爭一旦開啟，必然血染滄瀾，甚至禍及南疆，大衍！”
    “你恨夜梟王，我也恨！”
    “可世間不是非黑即白，夜梟王驅虎吞狼，逼妖魔入邊域，削弱各路王侯，間接導致父王死在妖魔手中，這是事實。”
    “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夜梟王穩住大局，大衍又會是什麽樣子？父王就不抗妖了？幽王淩嶽就不針對滄瀾了？”
    “不，結局不會有任何改變。”
    蕭沁兒歎息。
    “你如今掀起戰爭，讓邊關又一次陷入水深火熱，抗擊妖魔多年的成果很可能付諸流水。”
    “那樣就算讓夜梟王吃癟又如何？你會開心嗎？父王和娘親在天之靈，會為你驕傲嗎？”
    “你恨夜梟王，應該努力修煉，等到淩駕於他之上的那一天，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現在！低頭！穩住大局！別讓蕭家千年心血毀於一旦，才是我們該做的。”
    蕭沁兒平靜地說著。
    “哈哈哈哈哈！”
    蕭烈發瘋似的大笑起來，“蕭沁兒，你還真是…完美繼承了父王和母親的良善啊，事事都為這天下考慮！”
    “但我告訴你！大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以為夜梟王會感謝你？不！他隻會把你吃幹抹淨，讓你成為他霸業路上的枯骨！”
    “你就是個大傻子！”
    “可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需要我這樣的傻子！”蕭沁兒神色堅定：“我為很多事情後悔過，但在驅逐妖魔，為世人抗爭這件事上，我從不後悔！”
    蕭烈沉默了。
    其實…他何嚐不能感受到姐姐那種發自內心的，濃烈的，堅定的意誌呢？
    對比之下，他覺得自己是那麽醜陋，猙獰，不堪一擊。
    自從長大之後，步入戰場，他就羨慕姐姐有一顆堅定的內心，即使再躊躇不定時，都不會忘記心之所往。
    而他！
    被仇恨啃噬著內心，被虛榮箍的透不過氣，渴望揚名立萬卻又被搖擺的意誌所束縛。
    他好像什麽都做不到。
    陷在泥潭裏渴望生還，躲在黑暗中祈求光明。
    什麽都想要，又什麽都做不好。
    姐姐是傻子嗎？
    蕭烈從來沒這麽覺得，隻是不敢承認，想通過抨擊姐姐來撫慰自己那可憐而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你…想好了嗎？要怎麽做？”
    蕭沁兒再次開口。
    “我——”
    蕭烈心中彷徨。
    就在這時，有什麽東西猛然刺入他的手臂，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蕭王爺，你和郡主單獨交談時，千萬不要被迷惑了，問心蠱被譽為精神之極，迷惑性極強，一不小心就會著道。”
    “這是在下為你準備的醒神咒，乃是大漠特產。”
    “能夠助你在彷徨之際堅定內心的想法。”
    “記住！我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複仇！！”
    冰冷的聲音讓蕭烈驟然一驚。
    好險！
    差點就被迷惑了！
    “姐姐。”
    他再一次開口，改變了稱呼。
    蕭沁兒愣神，這好像還是蕭烈第一次向他服軟？
    “姐姐，其實你說的我都能理解。”
    蕭烈坐下，似變得心平氣和，“但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一直都高估了夜梟王，也低估了我。”
    蕭沁兒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剛才她施展蠱術，以問心蠱惑心，險些功成，但又被什麽東西給破掉了，看來蕭烈早有準備。
    “夜梟王不是無敵的，他不是神，也會流血，他也敗過。”
    蕭烈道：“我滄瀾域，聯合瀚王海無盡，乾王趙乾風，再加上大將軍白塵，未必弱了他。”
    “姐姐，你現在帶領南巡軍加入我們，必能給夜梟王沉重一擊！”
    “勝利！距離我們並不遙遠！”
    “就算沒有夜梟王，我們照樣能夠驅逐妖魔，守住這片土地！”
    蕭烈越說越激動，心馳神往。
    蕭沁兒卻是一盆冷水潑下，“你是不是和前朝餘孽慕容氏有所勾結？”
    “你！你怎麽知道？”
    蕭烈瞬間慌了神。
    “不僅我知道，還有很多人知道，連你最恨的夜梟王也知道。”
    蕭沁兒緊咬銀牙，“蕭烈，你是不是忘記自己姓什麽了？昔年是蕭祖追隨太祖武神覆滅了薑皇朝，他們的落寞，有我蕭家的一份大功勞！”
    “你覺得功成之後，慕容氏會放過我們嗎？”
    “慕容氏蟄伏了這麽久，多麽濃烈的仇怨，你覺得他們和蕭家能化幹戈為玉帛嗎？”
    字字誅心，刺入蕭烈心頭。
    “我隻是在利用他！”
    蕭烈硬著頭皮，挺起胸膛，雙手卻止不住的發抖。
    “你還是那麽天真。”
    蕭沁兒輕蔑一笑，“你利用他？嗬嗬，如果真是你利用他，就不會鬧到今天這一步！”
    “在你心裏，我就這麽無能？”蕭烈質問。
    “你確實還沒有長大，還停留在小的時候，和我爭論是武者強還是蠱師強的時代。”蕭沁兒淡淡回道。
    “那你呢？”蕭烈反問，“你又為誰守國門，主子都沒有了，當奴才很有滿足感嗎？”
    姐弟倆在吵鬧與平靜的起伏中博弈，話說到這一步，愈發難聽。
    蕭沁兒沒有動怒，淡然追問了一句，“你先告訴我，夜梟衛在滄瀾的據點，是你下令拔除的？還是被逼的。”
    “希望到了這種時候，你不要再嘴硬了。”
    “也問問自己的內心，這一切真的如你所願嗎？！”
    轟——！
    “你！”
    蕭烈渾身氣息爆發，真正被戳到了痛處。
    蕭沁兒麵不改色，“看來，你還是做不到自己騙自己。”
    蕭烈雙拳緊攥，紅眼看著自家姐姐。
    “從幼時吵到現在，我們爭論蠱師強還是武者強！爭論夜梟王的善與惡！爭論起兵的是與非！我們之間的爭吵！從來就沒有結果！”
    “既然誰也說服不了誰，那就來比一場！單打獨鬥！別讓滄瀾軍的兄弟姐妹們跟著我們流血！”
    “蕭沁兒，你…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