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兩個孩童來說，這些話太沉重了。
    李元卻還是以最直接、最有壓迫感的方式說了出來，剛才的威壓和殺意，足夠讓任何凡塵修士心神失守。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野家兄妹倆依然選擇追隨他，那這兩個弟子不收也得收了。
    野無隅、野未央呆立在那裏，雙眸無神。
    許久，兩人才恢複些許，微微喘息。
    但剛才那種恐怖的壓迫和殺意，依舊在腦海中回蕩，似在不停的質問。
    “往後要麵對的，是百倍、千倍、萬倍於此的壓迫！是永不止戈的殺戮！你…能承受嗎？！”
    就算野家兄妹比一般孩子更早熟、明事理，一時間也難以說出答案。
    李元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看著兩人。
    許久，野未央稚嫩的小臉上有了些許血色，她抿了抿嘴唇，艱難啟齒，“上尊，原來…您一直麵對的…是這樣的重壓嗎？”
    她頓了頓，又道：“剛才我記起一些畫麵，應該隔得不遠，卻十分模糊。”
    “記憶裏，我看到父親滿身傷痕，似乎很痛苦。”
    “我問娘親，為什麽父親會這樣呢？在我看來，父親高大魁梧，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為什麽還會紅了眼眶？”
    “娘親是這樣和我說的……”
    “娘親說，當你見到一個人臉上的疲憊時，他內心的痛苦與煎熬一定是你無法感同身受的萬萬倍。”
    “所以…我們必須理解父親。”
    “他很少在我們身邊，但你要記住，他是一個偉大的父親。”
    野未央已經記不起父母的容顏，卻對這段話記憶猶新，像是刻在了靈魂裏。
    她不再畏懼李元的目光，不染塵埃的雙眸宛若能淨化世間一切邪祟，與李元相視。
    “師尊，您所承受的，未央無法感同身受，但未央想說，不管未來如何，我們一定會站在您身邊，絕不後退。”
    這！就是野未央的回答！
    這個回答，讓李元都不由一怔，是他未曾想過的答案，懂事的讓人心疼。
    “師尊。”
    野無隅真誠開口。“我的心思不像妹妹那麽細膩，但我一定會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會和父親一樣、和您一樣，苦痛藏心底，身可立天地！”
    兄妹倆說完這段話，已是有無形的精氣神自兩人體內迸發，驅散了所有的驚懼。
    心裏的陰影隨之煙消雲散。
    “好！”
    李元重重點頭，“從今往後，野無隅、野未央你們二人就是我的弟子。”
    “弟子無隅（未央）拜見師尊！”
    兄妹倆再次行禮，叩首三連。
    “起來吧。”
    李元抬手，“從今日開始，為師會正式教導你們修行，引領你們真正走上蠱道一途。”
    “謝師尊。”
    直到此刻，野家兄妹倆臉上才浮現喜色，如釋重負。
    然而——
    兩人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李元一揮手，密密麻麻的蠱道書籍堆成小山，出現在小院裏。
    笑容轉移到了李元臉上，“以前給你們看的，都是最基礎的知識，不過是小打小鬧，真正要學的在這裏。”
    “我給你們配置了獨立的煉蠱室、材料室、藏書室，修行環境可比為師當年好上千百倍。”
    “莫要讓為師失望。”
    野家兄妹的笑臉已變成苦瓜臉，自以為能夠吃苦耐勞的兩人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吃的苦不夠多。
    隻要能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這堆成小山的蠱道知識，得學到猴年馬月去？
    “師尊，您當初真的是這樣過來的嗎？”野未央訕訕問道。
    “當年啊，這些蠱道典籍想看都看不著呢，為師做夢都想擁有這麽多蠱書。”
    李元這句話是真的。
    但因為黑罐的緣故，他的容錯率和別的蠱師不一樣，野家兄妹想要融會貫通，恐怕要吃不少苦頭。
    這個苦，兩人也必須吃。
    李元正色道：
    “蠱道萬千，諸多蠱師終其一生也隻有一隻本命蠱，但煉蠱之術多有共通之處。”
    “本能蠱的能力越少，對從屬蠱的依賴便越高。”
    “如何去融匯貫通？養蠱、知蠱、煉蠱皆精，才可信手拈來，學得那蠱道融合殺招。”
    “雙生蠱本身戰力不足，是為劣勢，但種種共享卻能讓你們的學習速度、領悟速度都遠超常人，終可轉劣為優。”
    野家兄妹本就天賦異稟，未來再熟練掌握‘雙生共享’的能力，進步之快，戰力之強，絕對是蠱道最頂尖的那一批。
    李元少用蠱道融合殺招，是因為本命蠱太全麵，幾乎用不到。
    對野家兄妹來說，那卻是重中之重，不可或缺。
    “你們…可明白為師所言？”
    “謹遵師尊教誨。”野無隅、野未央俯身拱手。
    “嗯，”李元丟下兩枚玉符，係在兩人腰間，“若有疑問，可傳訊於為師。”
    ……
    時光荏苒。
    三年後。
    百獸戰場。
    高山之上，金光蕩漾，攪動風雲。
    陣陣龍吟響徹天地。
    龍人形態的百獸陵恩抓著一頭巨大的金色獅子獸魂，將之吸入肚中，身體不斷膨脹又縮小，來回反複。
    “都被我吞了，你還不服氣？”
    百獸陵恩大笑，“我有一口龍皇氣，可煉天地萬獸魂！你不服也要服！給我融！”
    吼——！
    百獸陵恩運轉神通‘龍皇九變’和百獸家族的祖傳秘法，終是將金仙境的獅獸魂融合。
    嘭！嘭嘭！
    緊接著，他肉身上的血肉開始爆炸，時不時炸開一塊，炸出一個個大窟窿。
    想消化一隻金仙獸魂顯然沒那麽容易。
    百獸陵恩卻是怡然不懼，任由身體被炸開，依舊不曾停止對道軀與神魂的淬煉。
    他要在今日一舉跨入金仙境！
    道軀炸裂的痛苦並未讓陵恩失神，反而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清醒，那是通透！
    神魂通透，近乎於道！
    金仙境的神魂通透，是悟得大道，邁入王境最基礎的要求。
    此刻，百獸陵恩終於達到，正式踏過金仙境的門檻。
    天穹上，烏雲匯聚，電閃雷鳴。
    金仙之劫，隨之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