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改行當果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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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陌遲抿了口茶,喉結動了動:“醃得入味。”
元寶腮幫子鼓得像倉鼠:“人要活著總得吃飯。”油手抹了把嘴,“不會就學唄,我現在會蒸窩頭還會醃鹹菜!”
井台邊曬著的芥菜疙瘩在風裏晃蕩。
晏陌遲捏著茶碗的手頓了頓。
簷下鐵馬叮當響,餘巧巧正問:“大名叫金天鳴?這名字氣派!”
元寶撓頭傻笑:“我娘說生我那晚打雷,爹說金子做的元寶最實在”
話沒說完,外頭傳來野狗打架的吠叫。
元寶撂下碗就往井台跑:“該澆水了!”木桶撞在青石井沿上哐哐響。
餘巧巧湊過去瞧見,元寶撅著腚拽井繩,細胳膊繃得青筋直冒。井水潑濕粗布褲腿,他咬著牙往桃樹底下挪,桶底在泥地上犁出溝。
“姐幫你抬?”餘巧巧剛要伸手,元寶腦門頂汗珠子喊:“不用!我自個兒行!”
後槽牙咬得咯吱響,活像頭倔驢崽子。
晏陌遲不知何時站在老槐樹下,樹影罩著半邊身子。
餘巧巧拎起另一隻桶:“兩個人快些,澆完帶你看個好東西。”元寶眼睛唰地亮了:“啥好東西?”
二十棵老桃樹虯枝盤曲,樹皮裂得像老人臉。
餘巧巧摸著皴裂的樹幹:“這些就是你家的母樹?”
元寶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最老的比我太爺爺歲數還大!”
暮色染紅雲彩時,三人總算澆完最後一棵樹。
元寶癱在草垛上呼哧喘氣,餘巧巧變戲法似的摸出個油紙包:“麥芽糖,澆完樹的獎勵。”
元寶喜滋滋地接過,舔了起來。
餘巧巧抹了把汗,瞅見晏陌遲蹺著二郎腿坐井台邊,茶碗擱在青石板上直冒涼氣。
“姐,”元寶忽然扯她衣角,黑眼珠往晏陌遲那邊斜,“你男人咋老蹺二郎腿喝茶?”
小髒手比劃著,“我爹說,疼媳婦的漢子見不得娘子受累。”
餘巧巧噗嗤笑出聲:“人精!”掐他沾泥的鼻尖,“你才多大就琢磨這些?”
元寶挺起小胸脯:“我娘走那年,我就曉得要給爹燒飯了!”
老槐樹下的晏陌遲突然咳嗽兩聲。餘巧巧忙捂元寶的嘴:“小祖宗快澆水!”
元寶卻來勁了,踮腳貼著她耳朵:“姐這般好模樣,改明兒我長大了”
話沒說完,井台傳來茶碗磕石頭的脆響。晏陌遲撣著衣擺起身:“明日有雨,白費勁。”
元寶仰頭看毒日頭:“唬誰呢?”餘巧巧忙打圓場:“要不咱等一晚?”
晏陌遲冷笑:“愛信不信。”甩袖往苗圃外走。
元寶衝他背影吐舌頭:“擺臭臉給誰看!”轉頭又扯餘巧巧袖子:“姐你圖他啥?就圖個臉俊?”
餘巧巧憋笑憋得肚子疼:“圖他圖他會看天象!”
兩人笑作一團時,外頭傳來驢車軲轆聲。
晏陌遲拎著捆艾草回來,正撞見元寶往餘巧巧懷裏鑽。
“看樹去!”餘巧巧拽著元寶往東頭跑。二十棵老桃樹盤根錯節,枝頭綴著零星紅果。元寶猴子似的躥上樹:“這是太爺爺留下的晚桃種!”
餘巧巧仰頭接住扔下來的桃,啃得汁水橫流:“甜!”
樹杈間忽然掉下個桃核,正砸晏陌遲腳邊。元寶扒著樹枝做鬼臉:“會看天象的,接住咯!”
餘巧巧摸著老桃樹皴裂的樹皮,仰頭數枝椏間掛著的紅果:“這樹要是擱城裏,得圈起來收銅板看!”指甲蓋大的綠梨藏在枝葉間,風一吹直晃悠。
元寶躥到梨樹下蹦高:“開春要掐花,入夏得摘果——都是我自個兒弄的!”他踮腳揪下片黃葉,“餘姐姐咋懂這些?不是說你家賣珍珠麽?”
“賣珍珠也得吃飯呐。”餘巧巧摘了片桃膠搓著玩,“姐就愛侍弄莊稼地,見著好苗子比見著銀子還歡喜。”露水從葉尖滴進她後脖領,激得縮脖子笑。
元寶眼睛亮得像星子:“那往後常來教我唄!”
餘巧巧剛要應聲,驢車那頭傳來鞭子抽空響。晏陌遲斜倚車板冷笑:“再不走城門落鎖了。”
“就來就來!”餘巧巧應著,懷裏突然被塞進個荷葉包。元寶踮腳往她兜裏塞桃:“最紅那個留著夜裏吃!”桃子尖還帶著露水,蹭得粗布衣裳洇濕一片。
晏陌遲甩鞭子抽得老槐樹直晃葉。
餘巧巧扒著車板喊:“過兩天帶糖糕來看你!”元寶追著車軲轆跑,草鞋踩進泥坑濺得褲腿都是點:“說話算話啊!”
驢車拐過土坡時,餘巧巧回頭望見元寶變成個小黑點。
晏陌遲突然開口:“珍珠販子改行當果農?”
餘巧巧摸出個桃在衣襟上蹭:“這不正幫您掙車錢呢麽。”
暮色染紅官道,車軲轆碾過兩道車轍。
餘巧巧啃著桃含糊問:“那二十棵母樹”話沒說完,懷裏滾出個油紙包。晏陌遲用鞭梢挑開,裏頭躺著三顆裹蜜的藠頭。
“小崽子倒是會討巧。”他嗤笑著甩鞭,驚飛道旁啄食的麻雀。
餘巧巧把桃核往他後領塞:“比某些冷臉漢子強!”
城門口燈籠亮起來時,餘巧巧摸出最後個桃。
月光照著桃尖一抹紅,像極了元寶追車時漲紅的臉。
她忽然想起老桃樹上那塊疤——形似個歪歪扭扭的“元”字。
……
驢車碾過青石板,日頭一猛子紮進山溝。
餘巧巧揪著車簾嘟囔:“天邊雲彩都沒抹胭脂,保不齊真讓你蒙準了。”晏陌遲甩著鞭梢冷笑:“稀罕那小崽子就認幹弟弟,也省得日後天天往苗圃鑽?”
“呸!”餘巧巧把桃核往他後腦勺扔,“當誰都跟你似的,見天算計!”桃核擦著男人耳根飛過,驚得路邊野貓炸毛。
晏陌遲突然勒韁繩,餘巧巧腦門撞上車板:“要死啊!”抬眼瞧見自家籬笆外蹲著個黑影,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可算回來了!”老郎中提著燈籠竄出來,山羊胡直顫,“傷沒好全就滿世界野,回頭傷口化膿”枯爪薅住晏陌遲胳膊就往屋裏拽。
餘巧巧叉腰跺腳:“師父!驢還沒喂呢!”回應她的是“咣當”關上的屋門。小黑驢湊過來蹭她手心,濕鼻子噴出股草腥氣。
灶房飄出麥麩香,餘巧巧攪著豆餅拌草料:“明兒給你加餐。”驢耳朵忽地支棱起來,院門外傳來窸窣響動。
“誰?!”餘巧巧抄起燒火棍。月光裏鑽出個細柳似的身影:“巧巧姐”餘承歡絞著衣角,“山裏的拐棗該熟了,往年都是你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