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言

字數:3904   加入書籤

A+A-


    太醫的藥吃著不錯,但還是不如在淨慧那裏睡的一覺。
    於是楚翎又陸續去了大槐寺幾趟。
    淨慧這幾日不解簽了,隻在禪院裏修行。楚翎問他,他笑道:“小僧擺了幾日,該來的差不多都來過了,總要給寺門口的先生們一口飯吃。”
    楚翎哦了一聲,說:“大師倒是挺好心的,也是,香油錢大頭都叫你掙了,再擺下去隻怕你的攤子要叫人砸了。”
    淨慧寬容地笑笑,並不在意她被寵壞的刻薄,繼續低頭念經。
    楚翎無所事事,在這座簡樸的禪院裏打轉,一會兒看看他抄的經書,一會兒又翻翻他的藥箱。
    “大師,你這醫術跟誰學的?我瞧著跟平常的大夫不太一樣啊!”
    淨慧無奈地停下念經,回道:“小僧跟師父學的,都是野路子,自然比不過小姐見過的名醫。”
    楚翎抬杠:“你怎麽知道我平常見的都是名醫?”
    “您是貴人,見的自然是名醫。”
    楚翎轉回身,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好像有點不耐煩啊!”
    淨慧合十回道:“這也是修行。”
    楚翎當沒聽見,自顧自道:“我來這裏,還不是為了你的香。你要是肯把它給我,就不來打擾你了。”
    淨慧耐心回答:“小僧已經說過了,長期依靠香入眠,會形成依賴,反而不好。小姐已知病根在何處,好好將養定會痊愈。”
    “那你就別怪我煩了。”楚翎繼續亂翻,“讓我看看你的香在哪……”
    藥箱裏自然沒有,書箱裏也沒有,倒是外頭曬著一些不知名的藥草。
    楚翎看他念得專注,出了禪房四處亂走。
    淨慧念完一段,抬頭看去。發現她早就轉移了注意力,盯著旁邊的瓜果瞧,與宮婢討論熟了沒有,還有多久能吃這些瑣碎的問題。
    他輕輕一笑,撥了撥香爐裏已經燃盡的香,繼續念經。
    今日天氣晴好,幾位官夫人相約去大槐寺上香。
    她們丈夫的官位多在五六品之間,在京城並不起眼,但其中有一位承議郎田氏的夫人身份不凡,知客僧不敢怠慢,便寸步不離地相陪。
    這位田夫人自然就是田淑妃的母親了。
    長久以來,田家在勳貴間地位尷尬,他們祖上是京畿的農戶,日子過不下去才將女兒送去當奴婢。誰知道運氣好,進了國公府給小姐當差。而小姐配了宗室,一不小心竟成了皇後。
    女兒從奴婢到通房再到嬪妃,皇後去世後,更是一飛衝天,成為後宮第一寵妃。田家雞犬升天是肯定的,但田淑妃低調,田家也委實門戶太低,世家大族自持身份,鮮少與之來往。
    但中下等之家就沒有這忌諱了,尤其現在太子薨逝,誰都知道淑妃所出的二皇子要一步登天,少不了輕浮人家主動攀上來。
    田夫人就這麽被眾星拱月著,一路奉承個不停。
    夫人們拜過菩薩,其中一位問道:“聽說大槐寺來了位掛單的高僧,解簽極靈,卻不知在何處?”
    知客僧回道:“夫人來得不巧,淨慧師弟這幾日在清修,沒有出來解簽。”
    夫人們哪是那麽好打發的,說道:“既是清修,那就在寺內了。我們來一趟不易,可否請大師引薦一下?”
    知客僧知道淨慧那裏有貴客,哪敢打擾?
    然而田夫人已經興致勃勃地看過來了,用帶著土音的官話說:“我聽女兒說了,那位淨慧禪師很厲害,一算一個準。我這幾天總是驚醒,疑心是不是沾了不好的東西,正好請他看看。”
    知客僧為難,這田夫人也不好得罪啊,誰都知道他家要起勢了,萬一讓人家記住了……
    他飛快思量一番,笑道:“夫人們稍等,小僧叫人去看看,請淨慧師弟準備一下。”
    片刻後,小和尚過來傳話。
    知客僧聽說貴人準備離開了,鬆了口氣,請夫人們過去。
    於是夫人們說說笑笑,往後山行去。
    剛轉進山道,便有一位夫人眼尖,看到了從竹林出來的楚翎。她沒往前麵去,也就沒碰到幾位夫人,逕自繞過小道,出了大槐寺後門,上馬車走了。
    “那是誰?”夫人們小聲議論,“瞧那侍衛,像是……”
    “好像是宮裏的。”看清楚的夫人驚訝,“不得了,不但是宮裏的侍衛,帶的也是宮婢,還有那車……莫非是哪位宗室小姐?”
    “咦,馬車上的徽記好眼熟,是安國公府嗎?”
    一提起安國公府,馬上有人想到了:“聽說嘉和公主這幾天去探望外祖母……”
    夫人們不禁看向田夫人。
    田夫人臉上堆笑,努力用慈愛的目光看著離開的馬車,說道:“確實是我們公主呢!她也是來解簽的?”
    後半句話問的是知客僧。
    知客僧哪敢說公主的事,隻虛應了一聲,低頭引路。
    這群夫人愛奉承攀附,本就是不安生的,乍然得見公主,哪裏忍得住?一個個眼珠子轉來轉去,恨不得多打聽一些。
    可惜大槐寺的和尚嘴巴嚴,隻含糊搪塞。
    “阿彌陀佛。”說話間,夫人們聽得一聲佛號,看到禪院裏出來一個和尚。
    白淨麵皮,樣貌俊秀,一身素淨僧衣穿在他身上,盡顯慈悲佛性。
    夫人們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和尚好難得的氣度!
    ……
    夕陽西下,夫人們在寺前告別,分別坐上自家的馬車。
    也有關係比較好的坐一輛,結伴而行。
    “怪不得淨慧禪師名聲傳得這樣快,瞧他樣貌氣度,比京中那幾位貴公子,也不差什麽。”
    “是啊!還是個菩薩性子,一直耐心分說。”
    “哎,你剛才看到沒有,禪師茶桌上有一條帕子,說是上一位客人落下的。”
    說小話的兩位夫人湊到一起,壓低聲音。
    “我打聽了一下,嘉和公主好像來好幾回了。”
    “而且一待就是半天。”
    “雖說禪師是出家人,但這樣頻繁造訪,也不大好吧……”
    “說來公主已經及笄,一年大似一年。”
    “畢竟是位公主……”
    餘下的話不好再說了,兩位夫人眼神交匯,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