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番外 少年裴徹X小薑時願 2

字數:5146   加入書籤

A+A-


    裴徹最終還是答應了她那個匪夷所思的要求,讓她留在別院做個書童,還允她自由出入別院。
    裴徹以為她也隻是把這當成了孩子過家家的遊戲,過兩日就膩了,卻不想,薑時願那麽認真。
    竟是每日早早起來過來找他報到,每日還是兩個包袱,前頭是貓,後頭是她特意給他買的早點吃食。
    今日是胡餅,明日是糖糕,每日都不重樣。
    “夫子,你看我是不是很能幹?我能給夫子送早點,擦桌子掃地,我現在才八歲,你要是雇我到十八歲,別說是半個書房了,你整個別院我都能給你掙出來。”
    薑時願自來熟,擠到裴徹身旁,趴在飯桌上,小短手一揮,大言不慚地在裴徹麵前畫了一個圈。
    若不是看到胡餅上的牙印,裴徹真就要信了她那句‘特意給他送早點’的話了。
    “就憑你每月五兩的月錢嗎?”
    是的,他不僅答應了她給自己當書童,還給了她超乎行情的月錢。
    就因為她說,她要自己攢夠了,一次性把債還了。
    花錢消災。
    誰知道不答應她又會鬧出什麽陣仗出來。
    那些香囊繡帕著實讓他鼻子難受了好些時日。
    薑時願聽了這話,嘿嘿笑了一下,忽地抓起身後的包袱,就往桌上一倒。
    一個個做工精致芳香撲鼻的香囊繡帕立即鋪滿桌麵。
    “誰說我隻做一份工的?”
    薑時願的鵲橋費,一傳十十傳百,從鹿鳴書院擴展到了全京城。
    “夫子,你怎麽這麽厲害,全京城的姑娘都喜歡你。”
    “我要發財啦。”
    薑時願歡呼雀躍,裴徹的鼻子卻猛地一癢,眉心更是跟著狠狠跳了跳。
    他有些後悔,後悔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這種後悔在半月之後,看著自己心愛的琉璃盞,澄泥硯同書房的黃花梨木椅落得一樣的下場後,越發強烈。
    “薑書童。”他把她叫到跟前。
    薑時願似乎很喜歡這個稱呼,咚咚咚從外麵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應:“夫子,薑書童來啦。”
    人跑了過來,但在房門口又緊急停下。
    “夫子,我今天把後院的螞蟻窩填了,太可惡了,膽大包天的螞蟻,竟然敢咬我夫子的書,罪不可恕!”
    裴徹看著她的小身板因為腳步驟停,在門口晃了晃,然後扶著門甩掉了鞋子,踩著襪子咚咚咚跑進來。
    “夫子還有什麽吩咐?”她跑到他跟前,仰頭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裴徹看了看門外的泥巴腳印和她甩飛的鞋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碎就碎了吧,正好,裴征一直想給他東西卻沒有理由。
    “嗯,做得好。”
    “那夫子還有什麽吩咐?”
    薑時願琉璃似的眼睛似乎因為這句認可,閃閃發著光。
    但裴徹也沒有全慣著她:“去,把課業寫了,給我檢查。”
    “啊?主顧不是隻管幹活嗎,怎麽還管起長工的課業來了?”
    薑時願的臉垮了下來,一臉抗拒道。
    裴徹麵無表情:“誰叫你偏偏找個夫子當主顧,去寫。”
    她不知道,自從她跟著他進了別院,書院其他夫子們全都鬆了口氣,像是甩掉了一個燙手山芋一樣,一邊欣喜,一邊又跟他細數她的劣跡。
    上課睡覺,課業空白,即便寫了,字跡也跟鬼畫符一樣,整日抱著一隻貓,很難管教。
    裴徹看著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乖乖拿出了書本,端端正正坐在桌前的薑時願。
    怎麽難管教了?
    明明懂事的讓人心疼。
    裴徹起身,將外麵的小鞋子拿進來,彎腰放在她的腳邊,而後提筆給裴征去了一封信。
    裴徹要了琉璃盞一隻,澄泥硯一方,外加適合八歲孩童的秋千一架。
    ……
    別院裏的日子,因為多了一個八歲的孩子,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裴徹的作息莫名增加了好幾項。
    起床的時間從卯時三刻,變成了卯時一刻,練完字吃好早飯,剛好空出兩刻時間給薑時願溫習舊書,順便抓抓她那鬼畫符一樣的字跡。
    原本日落而息也變成了要檢查完薑時願課業,把人送走,再冥想一刻平息胸中的抓狂才能入睡。
    天黑就落鎖的門房更不用說了,什麽時候關門,全看今天薑小娘子學的什麽。
    要是學她擅長的算術,那便能早早回府,他們也能早早落鎖。
    若要是學的做文章,那可得熬半宿。
    薑小娘子那胡編亂造的本事,真是絕了,他們在大門口都能聽到公子咬牙切齒的聲音。
    “重寫!”
    “重寫!”
    “重寫!”
    也就薑小娘子能扛得住,一遍一遍重寫,也不掉眼淚,隻要求要吃飽了再寫。
    “肚子餓了,我能不能邊吃邊寫?”
    於是,但凡薑小娘子學文章那日,門房得候著,廚房也得候著。
    最先發現別院不一樣的是崔夫子。
    裴徹是崔夫子最得意的學生,崔夫子亦是傾囊相授,如今裴徹的學問已經遠超於他,隻剩心境未能修成。
    若能修成,必成大器,千古留名。
    崔夫子照常上門與裴徹博弈論道,但一進門便看見院子裏多出來的秋千和遍地的花草。
    崔夫子破天荒的,對弈的時候,沒有考教裴徹學問,而是問起了別院裏的花草。
    “你不是聞不得嗎?前院怎麽多了那麽多花草。”
    裴徹看著棋盤,唇邊浮起一絲微笑,那是有人把他的文竹澆死了,送給他的賠罪。
    她賠東西,一貫都是成堆成堆的,好似真的要把全部都給他一樣。
    其實不至於,一盆文竹而已,死了就死了。
    “我常在書房,並不往前院去,不礙事。”
    “是不礙事,但是你分心了。”崔夫子語氣冰冷。
    裴徹低頭看著棋盤,他輸了。
    他已經很久沒輸給夫子了,今天卻是早早就敗下陣來。
    “裴徹,為師很失望。”崔夫子沉下了臉。
    裴徹亦知道自己表現不佳,低頭道:“請師父責罰。”
    崔夫子沒有什麽責罰,隻道:“為師希望今日的敗局,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夫子希望他修的清心寡欲,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裴徹也希望自己時刻清醒,永遠不被幹擾。
    可真的有人做得到嗎?
    裴徹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感到迷茫。
    不知在棋盤前坐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咚咚的腳步聲,跟隨腳步聲的還有一個清脆的歡呼聲。
    “夫子,我散學了,今天不需要做文章。”
    她像一陣風一樣,蹬掉了鞋子,跑進書房,跑到他跟前。
    臉上全是因為沒有課業的歡欣雀躍,簡單,純粹。
    明明也是剛經曆過重創的人,明明隻有八歲而已,卻還是能第一時間察覺身邊人的異常。
    “夫子怎麽了?”薑時願看了看他的神色,又看了看棋盤:“輸棋了?”
    “夫子輸棋也會不高興?那贏了呢?贏了會高興嗎?”
    她似乎發現了什麽很了不得的東西,下定了決心一般,朝他道:
    “那我也要學棋,等我學會了,就讓夫子贏,讓夫子天天都高興!”
    裴徹噗嗤笑出了聲,“比起下棋,你把文章做好,我能早睡一刻,我會更高興。”
    方才還在歡欣雀躍的小人,一下臉又垮了下來。
    “那夫子你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