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裴簪雪X謝景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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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夜長,習習涼風透著洞開的窗扉吹進禦書房。
一襲明黃的皇帝從堆疊的奏章裏抬起頭來,“什麽時辰了?”
身邊宮人回道:“回陛下,已經亥時三刻,二更天了。”
“阿離睡了嗎?”謝景懷又問道。
宮人仔細回道:“太子殿下今日去了太傅府與鳶兒姑娘玩了半日,回宮後倒頭就睡下了,連洗漱都是閉著眼嬤嬤們抱著洗的。”
謝景懷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朱筆,起身往外走。
“今日就到這吧。”
他走出禦書房,回到自己的寢殿,換上一襲黑色的常服,而後又走到內殿,熟練地將床上睡熟的孩童輕輕抱起。
五歲的孩童,有些分量,但於他而言,還不如那杆梅花槍重。
謝景懷單手將孩子豎抱,抬腳走出宮殿。
穿過宮道,披著皎月星輝,出了宮門,輕車熟路來到了皇宮外的一處私邸前。
門未落鎖,房中微光閃爍。
謝景懷輕聲入內,將孩子放在床榻最內。
床榻上還躺著一個女子,輕紗薄衫,青絲玉顏,一派安然。
聽見聲響也沒睜眼,隻是轉過身去,親了親自己的孩子。
她親著自己粉雕玉琢的孩子,身後亦覆上一片溫熱,溫柔地親了親她的後頸。
裴簪雪輕笑:“怎麽來得這麽勤?六部那些裹腳布看完了?”
謝景懷亦跟著輕笑,伸手從後麵環住她的腰:“看完了。”
兩人相擁,謝景懷環著她腰的手抬起,落在她的鬢邊,手指慢條斯理地理著她的頭發。
“這次會留多久?”
男人素來克製,仿佛永遠都套著一身鎧甲,永遠的八風不動。
但裴簪雪卻不是這樣的人,她想要的就要立刻得到。
她側身過來,吻住他的唇,手指靈活先解了他的錦衣玉帶。
相識十年,兩人契合了不知多少次,謝景懷不多言語,卻也知道她的喜好。
她像野馬一樣肆意奔放,喜歡濃烈的表達,也喜歡張揚的宣言,但最愛的還是溫柔輕撫。
和風細雨,不急不緩。
慢慢享受,細細品味。
正要步入正題,裴簪雪突然神色一變,摁住他的手,“等等!”
腹部傳來熟悉的絞痛,她垂首,額頭抵在他的胸膛,有些氣惱道:“皇帝陛下,對不住,我來事了。”
來得很不是時候。
她饞他的身子好幾日了。
前幾日剛從北疆回來,她累的連動都不想動,今天好不容易緩過來,想跟他大幹一場的,結果來了這麽個‘攔路虎’。
謝景懷聽著她語氣裏的不甘,輕笑出聲:“那你多留幾日,我候著。”
裴簪雪沒應聲,起身去收拾了一下,再回來,男人已經衝好了紅糖水,放在桌旁。
謝阿離似乎是被房中的動靜驚動,睡夢中發出一聲囈語,謝景懷坐在床沿,輕輕拍著孩子,動作嫻熟,好似做過了無數次。
裴簪雪端起杯盞,靠在桌沿,呷了一口。
溫度剛剛好。
裴簪雪捧著杯子,抬眸看向床邊哄著孩子的男人。
明明是至尊的身份,溫柔的像做小伏低的小媳婦。
裴簪雪時常覺得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她和謝景懷會有今天。
也不可思議謝景懷會這麽縱容她。
十年前,她把他寫進話本裏給他最慘的下場,然後出於報複,答應嫁給他後又在大婚前夕潛逃南下。
但他不予計較,仿佛從來沒把她當回事。
於是她有了人生最快活的十年。
她去過江南也走過漠北,寫話本賣字畫倒賣春宮圖,做過小生意闖過大江湖,自然也領略過山河壯闊體會過人間百態。
她過得恣意快活,並沒有把他多放在心上,不過是偶爾見到些民情,給他傳幾封書信,他也從無回信。
也不是,他是有回信的。
他的回信不在紙張信箋上,全在她所到之處的補給上,和隨時可用的傳書信鴿上。
他把他最機密的暗哨告訴了她,也好似再告訴她——
但凡是在他的轄製之地,就是她的自由之地。
“謝景懷。”
裴簪雪握著白瓷的杯盞,透著昏黃的燭火,看向那個挺拔偉岸的男人,直呼他的名諱。
普天之下,怕也就隻有她還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叫著他的名字。
“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呀?”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不喜歡哪來這般的偏愛?
可她一直想不明白。
裴簪雪自認為,除了身世,自己並不是什麽多優秀的姑娘,更不是那等賢良淑德的女子。
她滿骨子叛逆,根本不適合當什麽賢妻良母,更枉論什麽母儀天下了。
她有時候甚至在懷疑,謝景懷是不是在報複她?
報複當年她的逃婚,讓他這個東宮太子顏麵盡失,所以故意對她這麽好,故意引誘她上鉤?
謝景懷回頭看她:“那你呢?”
“你又為什麽會喜歡我?”謝景懷反問她。
“明知喜歡我便意味著束縛,你怎麽還是喜歡上我?”
裴簪雪啞然,想要否認,可孩子都有了,每次見麵時的糾纏更是曆曆在目。
她和他就差一個宣之於眾的身份,那個身份,謝景懷想給她,但被她拒絕了。
是呀,怎麽就會喜歡上他呢,還給他生了個孩子?
明明一開始對他那般深惡痛絕。
十年前,她女扮男裝,被謝景懷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五板子。
雖然那五板子,看在她消瘦體弱的情況下,沒有下死手。
但她回去還是躺了半個月。
那半個月,她什麽都沒幹,就趴在床頭,把謝景懷和他的梅花槍寫進了話本裏,寫他無惡不作,惡貫滿盈,然後被五馬分屍,永世不得超生。
然後,她火了。
她‘吃麵書生’的名號,穩坐話本界第一把交椅。
但還沒享受幾日勝利的喜悅,她就被抓了,連帶著千山書鋪也被封了。
罪名是‘惡意詆毀一國儲君,影響社稷穩定’,謝景懷親自審理。
於是——
她和謝景懷的仇一下由‘五大板子’上升到了砸人飯碗斷人錢途的不共戴天之仇!
那時的她,一心隻想報複他,她正愁著要如何把他拉下水,這時——
文德侯老夫人上門了。
文德侯老夫人說薑貴妃屬意她,詢問她願不願意嫁入東宮,與太子為妻。
她爹娘知道她的本性,正要婉拒,剛從大牢裏出來的她簡直兩眼放光,想也不想地點頭答應了。
一個大膽到她現在想想都肝顫的想法冒出來了——
她要報複謝景懷,讓他顏麵掃地!
她要假意嫁給他,然後在大婚前夕,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