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叢生的氣氛戛然而止。
    手機在木桌上震得打轉，屏幕來電顯示著“賈總”二字。
    他這個點打給我幹嘛？
    我就請個假來臨安他也要管？
    孟子藝心頭一驚，隻當是自己跟劇組請假的事引起了賈士鎧的注意。
    她手忙腳亂的去夠手機時，鑲鑽耳鉤不小心勾住了江傾的襯衫衣扣。
    “哎呦～”
    “別動。”
    江傾按住她亂晃的腦袋，不省心的歎了口氣。
    “想把耳朵扯掉嗎？”
    手指蹭過耳垂的瞬間，孟子藝倒抽冷氣的聲音在包廂裏格外清晰。
    她盯著江傾近在咫尺的臉，突然想起錄製桃花塢時他做海鮮燴飯那次，表情也是這樣認真。
    當時感受不深，現在才覺得他認真的時候特別有魅力。
    “接電話。”
    袖扣解開的瞬間，江傾已經退回安全距離，慢條斯理地舀著涼透的蓴菜羹。
    隻是勺子碰著碗沿的輕響，比之前密集了許多。
    “喂？賈總？”
    “這麽晚打過來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孟子藝清了清嗓子，餘光瞥見江傾手背上那滴醋漬正在滑落，心情不由得變得煩躁。
    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比平日裏重了許多，江傾卻是耳朵一動，好笑的勾了下唇。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嘩啦聲，幾秒後賈士鎧的聲音才響起。
    “子藝啊，我剛從劇組那邊知道你請了假，所以你現在是在哪裏？”
    “臨安？”
    孟子藝差點打翻了身前的醋碟。
    落地窗外雷峰塔的燈光突然暗了兩度，玻璃上映出江傾似笑非笑的臉龐。
    “您這消息比狗仔隊還靈通啊。”
    “怎麽，難道我請假還得跟您提前報備一下呀？”
    她故意把手機往江傾那邊偏了偏，語氣十分熟稔的回應道。
    “所以，現在這是要查崗的意思嗎？”
    “賈老板？”
    江傾突然夾起一顆櫻桃肉放進她碗裏，竹筷與瓷器的碰撞聲清脆得可疑。
    孟子藝瞪他時，正撞見他用口型無聲地說“好老板”。
    “你身旁有人？”
    賈士鎧似乎聽到了剛剛的動靜，出聲問道。
    “嗯，一個朋友。”
    孟子藝抬眸掃了眼江傾，隨口應道。
    “那說話方便？”
    “方便的。”
    迎著江傾饒有興趣的眼神，孟子藝提高了音調。
    “咳……是這樣的子藝。”
    賈士鎧語速突然加快。
    “我們公司正在籌備的新項目【一座城，在等你】你應該知道，主角定了你陽哥，但是男二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徐導那邊對之前我們考慮過的人選都不太滿意，今天他偶然看到熱搜，覺得江總特別適合男二號孟宴臣的形象氣質，你看能不能幫忙帶個話，探探他的想法？”
    孟子藝眼睛猛的瞪圓，腦子一時有些發懵。
    演戲？
    找江傾演戲？
    賈士鎧是吃錯藥了嗎？
    隨即，她腦海中靈光一閃。
    如果江傾能演戲，那他是不是就能與自己的生活更靠近一些，也會更理解自己的工作？
    想著想著，孟子藝的眼神陡然一亮。
    玻璃轉盤突然被江傾轉得飛快，糖醋小排和龍井蝦仁在孟子藝眼前轉出了殘影。
    她伸手按住轉盤，指尖不偏不倚壓住江傾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
    “巧了賈總，我現在正和江總一塊吃飯，要不我現在幫您問問他？”
    電話那頭，賈士鎧表情驚訝的將手機從耳旁拿開，看了眼身旁的徐術和楊陽，然後點開免提將手機放到桌麵上。
    “原來是這樣，那可太巧了，麻煩子藝你跟江總說一下，我們非常誠摯的邀請他，片酬可以按照頂流的待遇，希望他能夠認真考慮一下。”
    不自覺的，他聲音比平時輕了許多。
    孟子藝眉眼輕挑，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賈士鎧用這麽溫和的語調跟她說話。
    “江博士，賈總說想邀請您演戲呢。”
    她直視著江傾驟然眯起的眼睛，彎起了眼眸。
    “片酬按頂流待遇給，吻戲可以借位，每天工作不超過八小時。”
    電話那頭傳來嗆水聲，賈士鎧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球。
    還有就是，後麵那兩條自己說過嗎？
    江傾反手扣住她想要撤退的手指，在手機收音孔旁輕笑。
    “孟老師覺得，我有什麽理由要去做演員？”
    想到她自己加的那兩條內容，他不禁莞爾，那點小心思還真是毫不遮掩。
    他也想聽聽，她會怎麽說。
    “我記著之前錄節目的時候您不是說過人工智能是否會取代人類的話題？”
    “之後我看過一些視頻，很多科學家都說人工智能發展到一定程度可能會產生感情，一但產生感情後，可能有好處也有壞處。”
    “但我也看到了，這是現在這個領域的科學家們都想做成的事，我覺得江博士肯定也一樣。”
    “您作為一名人工智能領域的研究者，是不是可以嚐試從自身的切身體會出發，以身入局，帶入各種角色，說不定能對自己的研究有不一樣的心得呢？”
    孟子藝感覺他抓住自己手指的力度忽然重了些。
    “就當是……社會實驗？”
    窗外的遊船拉響汽笛，驚飛了露台上打盹的三花貓。
    江傾眼睛凝視著眼前的孟子藝，心中嘖嘖稱奇。
    他一時竟有些懷疑，難不成她知道十三的存在？
    如果隻是誤打誤撞，那她的想法確實和自己的某些念頭不謀而合。
    桃花塢之後，十三的成長是肉眼可見的。
    他還真動過類似的念頭。
    念及此，他倏地笑開。
    “孟晏臣的人設是什麽？”
    他對著手機問話，目光卻鎖定在孟子藝的臉上。
    “禁欲係霸總！暗戀養妹，對養妹愛而不得！”
    聽見江傾竟然沒有一口回絕，賈士鎧趕緊俯身在電話那頭搶答。
    “但江總放心，絕對沒有俗套的戲碼！”
    孟子藝被茶水嗆得咳嗽，江傾順手拍她後背的力道像在給受驚的貓順毛。
    “聽起來比錄綜藝有意思。”
    “您答應了？”
    賈士鎧激動得有些破音，隔著電話江傾兩人都能大概想到他此刻的樣子。
    “這就要看孟老師的表現了。”
    江傾抽走孟子藝攥著的紙巾，輕輕擦掉她嘴角的茶漬。
    “畢竟要演暗戀，總得找個人練習眼神戲。”
    “萬一我不是那塊料，也不好浪費大家時間。”
    孟子藝本來還在享受江傾的溫柔舉動，卻因為他的話瞪圓了眼睛，抬手回指著自己。
    “沒問題江總，您跟子藝熟悉，我一定讓她全力配合您！”
    “子藝你聽到了吧？江總這邊就交給你了。”
    “我就先不打擾你們用餐了，等你的好消息。”
    “麻煩你代我好好招待江總，靠你了！那就先這樣。”
    “嘟嘟嘟……”
    電話掛斷時，服務生正好送來新燉的醃篤鮮。
    孟子藝掃了眼手機屏幕，再瞧了瞧笑容促狹的江傾，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怎麽突然就變成她的任務了？
    白霧蒸騰間，孟子藝看著江傾用湯匙撇去浮油，突然想起他上次打籃球時大汗淋漓的模樣……
    砂鍋裏的春筍隨著他的攪動，好似在跟著她心跳的頻率同步輕顫。
    “真要演的話……”
    她戳著碗裏晶瑩的火腿片。
    “我倒是可以配合一下，陪你走走戲，讓你感受一下。”
    江傾舀湯的手穩穩懸在半空，抬眼看向她。
    “孟老師想現在就陪我試戲？”
    “我明天就得回劇組，沒這麽多時間。”
    孟子藝低頭看著濃白湯底，能感受到自己的臉頰在隱隱發燙。
    “現在我可以先帶你感受一下，畢竟說到演戲，我可是你的前輩來著。”
    湯勺“當啷”一聲撞上碗沿。
    江傾忽然站起身，露出她在桃花塢時曾經見過的狡黠笑容。
    “所以，孟老師現在要排練嗎？”
    他向她遞出了手。
    窗外驟雨忽至，雨絲在燈籠下織成金色簾幕。
    孟子藝被他拽住手腕拉向懷中時，整個人還是懵圈的狀態。
    她踉蹌跌進江傾懷裏那刻，才恍然回過神。
    “孟老師，我下一步該怎麽辦？”
    江傾的聲音混著雨聲擦過她的耳膜，掌心溫度隔著紗裙烙在她腰間，燙的她身體發軟。
    “我這個新人演員在等著被孟老師指導。”
    他低下頭，仔細打量著她。
    先前被打斷的鬱悶，在此刻化作了更洶湧的動力。
    遠處雷峰塔突然亮起燈光秀，漫天金雨落進兩人眼中。
    孟子藝不甘示弱的踮腳勾住他的脖子，終於感受到襯衫下驟然繃緊的肌肉。
    “江博士的心跳似乎很快呢？”
    她抬起那雙黑亮的眼眸，媚眼如絲的看他。
    “夠觸發警報的程度。”
    江傾加大力度環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感受著她驚人的彈性。
    “孟老師對我的回答滿意嗎？”
    孟子藝嘟起紅唇，一臉嬌嗔的仰著臉蛋看他。
    “看不出來，我們江博士說起這種話來真是一套一套的，當真沒談過戀愛？”
    她露出狐疑的小表情。
    “理論知識豐富，缺少實戰演練。”
    “所以，拜托孟老師了。”
    說話的同時，江傾的頭慢慢低了下來。
    他盯著孟子藝在燈光下仿佛泛著水光的紅唇，緩緩靠近，再靠近……
    孟子藝感受著他說話時溫熱的吐息，睫毛輕顫，輕輕閉上了眼睛。
    她在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