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笙花鋪。
    張藝剪了一朵藍色百合花，替換掉茶幾上蔫巴巴的紫色月季。
    看了眼卡通手表上的時間。
    距離和林見鹿約定的十五分鍾，已經有所超出。
    坐在柔軟的沙發角落，張藝打開音符app，不知道是不是被大數據監控，居然好巧不巧的刷到了一則視頻。
    視頻上長發飄飄的女人坐在飛機頭等艙，右邊背景是灰色機翼與藍天白雲。
    她向粉絲科普多次騷擾男孩子，拘留後仍繼續騷擾的後果，一本正經的樣子讓張藝微微繃不住。
    此外女人的外貌一頂一，絲毫不輸於韓青梧，而且胸部規模十分傲人。
    但是張藝關注的重點不在這裏，而是左下角博主的名字，赫然寫著“林見鹿”三個字。
    點開一看。
    高達五百三十萬的粉絲，讓張藝不由得一陣驚歎。
    哪怕在人口近兩百億的藍星，五百萬粉絲也絕對夠得著法律視頻領域的頭部博主。
    隨便一條廣告帶去的收益，都抵得上普通人一年的工資。
    張藝低頭凝望手腕的卡通表，喃喃道：“難道說，卡通手表和這位林律師有淵源？”
    “如果機緣和林律師有關，那麽能給我提供八百萬的收益，要是家裏不是富二代，也沒有當官的，足以說明這邊的網紅還挺掙錢。”
    想到這裏，張藝難免生出一些想法，但很快就被他摒棄。
    “老老實實刷機緣得了，當什麽網紅呢，不務正業。”
    “唔……”
    張藝這時感覺胃部輕微翻湧，才想起昨天晚上吃的藥，現在估計持續時間已經過去。
    還好他機靈，早上出門的時候把酸梅湯和那個叫什麽孕康的膠囊一起帶了過來。
    “真就離大譜……”
    張藝抽了張紙巾，擦掉嘴角沾染的酸梅湯，看到桌上擺放的小鏡子，裏麵倒映出一張俊美蒼白的臉頰。
    “真漂亮……”
    “這要是女裝的話，得迷死一群清純少年吧？就連過氣天後都得一邊站著。”
    張藝有些被驚訝到，打開係統麵板一看，發現顏值已經偷偷恢複到91點。
    雖然沒有89到90那樣明顯，但仔細看的話，仍能觀察到些許的微調變化。
    皮膚更加細膩，像剛剝殼的雞蛋。
    整體線條更柔和了。
    沒抽到顏值提升之前，張藝也照過鏡子，前身整體風格偏陰柔，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現在雖然依舊陰柔，但明顯看著順眼了許多倍。
    正因為臉色蒼白，氣質陰柔，所以張藝才下意識用漂亮去形容現在的這張臉。
    如果換成英俊或者帥氣，總感覺差了那麽一點意思。
    ……
    街角。
    林見鹿下車後，腳步不急不慢的走向花圃。
    她右手夾的不是手提包，而是非常正式的公文包。
    門口處。
    林見鹿朝裏麵看去，卻隻能看到半張側臉，似乎有種病態的蒼白。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腳步被定在原地，內心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驚豔。
    就像是電視裏的明星，突然跑進現實，出現在你麵前那樣震撼。
    但下一秒。
    她認出了男人的身份。
    沒有巧合，也不是同名。
    的的確確是她高中時期，苦戀而不得，臨近畢業終於鼓起勇氣表白，卻被其她表白者擠得一句話都沒聊上的白月光：
    張藝！
    即便在車上給自己反複做過心理建設，可林見鹿的胸腔依然翻湧不停。
    就在這時。
    她看到張藝吞下了一枚膠囊，又喝了一口桌子上的飲料。
    “張藝生病了？”
    林見鹿驚疑不定之間，就見一個服務機器人朝她走過來，鞠躬道：“歡迎光臨藝笙花鋪，我是智能機器人小藝，請問客人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哦，你是林律師吧？”
    聽到機器人的聲音後，坐在沙發角落的張藝立刻起身，朝林見鹿走來時臉上掛著職業般的微笑。
    “是我，張先生。”
    林見鹿深呼吸一口氣，同樣也朝張藝露出一抹禮貌的笑容。
    “去那邊的沙發坐，我給林律師泡茶。”
    兩人來到茶幾上，林見鹿坐在了張藝對麵，悄悄觀察這位高中時期的綠茶白月光。
    在注意到張藝那雙並不是看熟人的目光後，林見鹿遺憾的同時，內心也在快速的釋然。
    比起高中時期。
    張藝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清麗無限，仿若從森林深處流落都市的精靈。
    而當時的自己戴著一副矯正牙套，因為挑食而身材矮小，要不是一次偶然在路上碰到張藝被一群小太妹欺負，她腦袋一熱見義勇為，恐怕整個高中時期都不會和這位高嶺之花出現半點交集。
    “林律師好像並不認識我？”張藝其實也在偷偷觀察林見鹿，但林見鹿臉上始終一幅學霸精英的高冷表情，無法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不過也對，堂堂國外海龜高材生，音符五百萬粉絲博主，能認識我才怪呢。”
    時間過得太久，張藝翻遍前身的記憶，也記不清到底是誰送他的這個表。
    甚至於舔貓太多，林見鹿更是排都排不上號，純純的小透明，早就不知道被遺忘在哪個記憶角落去了。
    而且還有個最主要的原因，他高中畢業的那年暑假患上一種怪病，雙眼失明的同時，還遺忘了很多記憶。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卡通表和林律師無關，那麽我又該去哪觸發機緣呢？目前看來，林律師的懷疑是最大的。”
    張藝把水壺放到底座上，這時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他主動站起身，右手十分自然地遞到林見鹿麵前。
    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林律師，我叫張藝，初次見麵，很高興認識你。”
    青年的笑容似乎有美顏暴擊，林見鹿恍神片刻才戴上手套，與張藝輕輕一握。
    “你好張先生。”
    一觸既分的刹那。
    青年手腕的束帶旁邊，忽然露出一抹顯眼的藍色。
    似乎想到了什麽，林見鹿身體微微一顫，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注意到林見鹿的變化，張藝心中翻湧，臉上卻毫無波瀾：“這一次的官司，就麻煩林律師了。”
    想起房子的事情，張藝不由得感覺一陣心累。
    明明有大豪斯住，卻偏偏隻能蝸居在小小的貧民窟，堪稱露天的隔音，導致臉皮偏薄的他都沒敢製定任何一趟航班。
    卡通手表重新隱沒在袖子裏。
    林見鹿默默安慰自己。
    “應該是看錯了，都快七年，我送給他的手表應該早就被遺棄，他現在戴著的隻是和我送他的顏色一樣而已。”
    接下來。
    林見鹿定了定神，開始詢問張藝有關花園小區房產糾紛的信息，這不僅關乎到她能否縮短實習流程，更關乎到案件勝利的天秤會向哪一方傾斜。
    即便是強如金合律所，在麵對注定無法勝訴的案件麵前，法庭辯論的聲音也會顯得蒼白無力。
    半小時後。
    張藝在合同上簽字，代表與金合律師事務所達成合作協議。
    律師費是花園小區房產價值的0.5%。
    也就是說。
    如果林見鹿勝訴，他需要支付金合大約三十萬的天價律師費！
    張藝心累。
    這還是律師費打折過的情況下。
    “事不宜遲，我需要到派出所一趟，調取案件資料和過往的訴訟信息。”
    林見鹿一幅幹練的氣場，將垂下來的劉海隨意撥到耳後：“這需要你親筆簽名的委托書，身份證複印件等等。”
    出道的第一場案件意義重大，她不容許自己失敗，更不想在曾經喜歡的人麵前丟臉。
    “等等，我身份證好像沒帶出來。”
    張藝摸了摸口袋，恍然想起身份證落在床頭櫃上，於是站起身：“我打個車回去拿一下身份證，麻煩林律師等一等。”
    “我開車過來了。”
    “那麻煩你了林律師。”
    張藝也沒客氣。
    兩人走到門口，張藝習慣性的拍了拍小藝十七號的腦袋：“十七號，我走了。”
    “主人再見。”
    小藝十七號揮了揮手，把張藝送到花圃門口。
    “等等，有東西沒拿！”
    張藝折返回屋，先是拿起藥盒，然後再把桌上半瓶沒喝完的酸梅汁一並帶走。
    林見鹿坐在主駕駛上，心不在焉的望著花圃方向。
    手機上有一條吳婭給她發的語音。
    【見到小夥子了沒有？談的怎麽樣？】
    林見鹿打字回應：【合同簽了。】
    吳婭在辦公室露出一抹笑容，又給林見鹿發了條語音：【老師沒騙你吧，他是不是長得非常好看？】
    林見鹿聽完卻沒回，因為這時候張藝已經上車。
    “這是新款的氫能汽車吧？”張藝打量整體車身，目光在紅色牌照上停留了兩眼，“我看抖音……音符上有人說，這車出車禍後，會有一定概率突然爆炸。”
    下一秒張藝為自己的口無遮攔呸了兩聲，解釋道：“純好奇，無惡意。”
    林見鹿並不在意這些，笑了笑道：“會爆炸的話，這車就不允許開上路了，這和移動炸彈有什麽區別？你刷到的，應該是兩三年前的消息了。”
    就在這時。
    林見鹿突然注意到，張藝打開酸梅汁喝了一口。
    但她記得很清楚，張藝高中時期從來沒有喝過一次酸梅汁，因為她無意間從別的舔貓口中聽說過，張藝很討厭吃酸的東西。
    但這麽多年過去，人心都會變，更別說習慣了。
    林見鹿並沒有深入追問，她喜歡張藝是沒錯，但並不覺張藝是一位良配。
    高中時期張藝仗著長相漂亮，吊著好幾個有錢女同學的胃口，在她兼職的西餐廳，林見鹿不止一次碰到過，張藝和不同的女生吃飯約會。
    “好像有些不舒服，開下車窗透透氣。”
    就在這時，林見鹿聽到張藝小聲嘀咕，然後十分自然的脫下外套。
    無意間瞥見張藝脫外套時，不小心露在外邊的細膩肌膚，林見鹿腦中劃過一道猜測。
    “他在勾引我？”
    但下一秒。
    林見鹿直接否決。
    她大學時期選修過微表情分析，張藝很明顯並不認識她，就算偽裝，也不可能偽裝的那麽出色。
    就在這時。
    林見鹿忽然再一次看到，在張藝右手手腕上，一塊略微掉色的卡通手表，在陽光下正折射著明亮的光芒。
    這次林見鹿十分確定，張藝戴在手上的卡通手表，就是高中時期她勤工儉學半年，在張藝生日那天送給他那一隻表！
    足足花了她五千塊錢！
    對於現在的自己而言，五千塊很少，可能偶爾放縱一回吃頓大餐，就要十倍超過這個數目。
    可那時候是高中，她足足省了半年。
    林見鹿深呼吸一口氣，本以為早已撫平的心境，再度泛起一圈圈漣漪。
    一處紅綠燈路口。
    林見鹿忍不住側頭，用著閑聊的神態，故作平靜的語氣開口道：
    “我看你手上的卡通腕表好像挺老了，張先生怎麽不換個新的？”
    聽到這句話的下一刻，張藝心中瞬間篤定，林見鹿百分百和卡通表有關，她就是本次機緣的主人公。
    剛才在花圃時他還不是很確定，所以才有了現在的第二次試探。
    張藝剛剛確實想開窗透氣，但外套脫不脫其實無關緊要。
    第二人格，啟動。
    張藝宛若戲精附體，眼中流露一抹追憶。
    “這個手表對我來說很特殊，而且已經戴習慣，索性就一直戴著沒打算換了。”
    下一秒。
    林見鹿內心巨震，連方向盤都差點沒抓穩。
    她啟動智能輔助駕駛，等車子過去紅綠燈，才繼續裝作閑聊的問道：“看來這隻手表的贈送者，一定對張先生非常重要了？”
    迎著張藝澄澈純淨的目光，林見鹿聽他慢慢說道：“我隻記得手表是一個高中同學送給我的，其它的記不太清。”
    “你連那個女生的名字都忘了嗎？”
    林見鹿呼吸急促，似乎想從張藝臉上捕捉到撒謊的痕跡，然而一無所獲。
    張藝認真思考良久，然後果斷的搖搖道：“忘記了，自從得病後，我遺忘了很多東西，隻知道送給我卡通表的同學對我很重要，所以這些年一直都戴著它。”
    說著他揭開電子表的卡通狗表蓋，一陣滑稽的提示音隨之播放而出：“嗚嗚汪，現在是早上10點32分。”
    “雙目失明後，我就是靠它了解時間的。”
    林見鹿緊抿著嘴，眼眶不知不覺泛紅，沉默了很久才問道：“所以，你一直沒有忘記手表的主人，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