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康寧帝的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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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華覺得,九皇子茫然無助的神情十分令人心疼。九皇子自己,卻對這份表現並不滿意。
    這又不是拍文藝片,茫然無助這種情緒太隱蔽了,太不直接!按夏景腦中的劇本,等永華宮的院牆擋住了他的視線,他該落下淚來,小聲抽泣。
    這聲音要正好傳到露華的耳中。露華不見人影,隻聞哭聲慢慢遠去,多有詩意,多麽感人!
    等她告訴寧雪念,告訴雲嬪,那母女倆該多麽傷心,多麽愧疚!
    他當時已努力擠眼睛,卻怎麽也哭不出來。終究不是表演係畢業,在這方麵能力有限。
    早知道前世少踩幾條船,抽空找個女演員實習實習。
    他正遺憾,卻沒料到,運氣狠狠幫了他一把。
    這具身體隻是個三歲小孩,體質本就弱,幾日瘋跑,加上深秋天寒,情理之中地倒在床上,發了燒,時間點也巧,就在從永華宮回來那日晚上。
    蕭月抱著夏景睡到半夜,感覺懷裏多了個火爐,嚇得不輕,忙喚小田子去太醫院。
    小田子還想請文道生,不巧,文道生今夜不在,於是拉了另一位禦醫。
    禦醫用了藥,忙了半宿,控製住了九皇子的體溫,叮囑倚秋讓九皇子靜養。
    在古代,發燒可是大事,便是在現代,燒傻了燒殘了的案例也不少,太醫院立即報給了司禮監。
    九皇子隻是小熱,本用不著通知康寧帝,但徐忠德哪會放過這個機會?
    不過,現在立即說太刻意了,要等個機會,隨口一提。徐忠德估算,明日中午陪萬歲爺閑聊時,應該能扯出這件事。
    雲嬪知道的比司禮監晚,但也沒晚多久,露華注意著靜怡軒呢。第二日中午就得了消息。
    與此同時,浣衣局裏的慧靜左等右等,等不到九皇子,正巧徐忠德的小徒弟來送東西,從他那得了消息。
    太醫院裏,文道生姍姍來遲,剛坐下,就聽太監說,蕭昭儀昨日請他,沒請到。
    他有點兒慌。
    昨晚該是他在,但他聽說春風樓裏新來了一批清倌人,翹班喝酒去了。
    這是真不在!蕭昭儀可別誤會自己找了借口不去!他坐立難安。
    “這可不似我認識的文大人。”同僚調侃他,“隻是一個昭儀而已,至於如此?”
    “你不懂,蕭昭儀她……有點邪門。”
    “再邪門也隻是個昭儀。陛下這些年修身養性,戒了女色,這後宮格局,基本不可能變化了,文大人放心吧!”
    文道生心安了些,可還是惦記著。
    他頻頻望向門口,昨夜請那蹩腳的禦醫該隻是應急,現在天亮了,他回來了,該再請他去看看了,到時候,他再解釋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又過了一炷香,傳話的小太監進來了。
    “可是靜怡軒?”文道生抬起頭問。
    “是。”小太監一愣。
    文道生鬆了口氣,笑著起身,背上藥箱:“走吧。”
    “哎,文大人且慢,”小太監攔住他,笑道,“是去靜怡軒,但不是請的文大人,而是王大人。”
    王禦醫的總體醫術不及文道生,但專治頭疼發熱,請他去,是術業有專攻。
    “怎麽是王大人?”文道生喃喃道。按理,醫術差不多的情況下,該請更熟悉的禦醫啊!
    而且不請他,他豈不是沒了解釋的機會!
    “是小徐公公來請的。”小太監丟了解釋,領著王禦醫走了。
    這句話很輕,卻又很重,壓在了文道生的肩上。他後退兩步,呆坐在椅子上。
    後宮裏,徐公公大名鼎鼎,而提到徐公公,就要提到小徐公公。
    小徐公公不姓徐,姓李,因為幹爹是徐公公,所以喚作小徐公公。他們父子倆,幾乎把持了整個司禮監。而司禮監,幾乎把持了後宮的所有事宜,包括太醫院。
    這靜怡軒,怎麽又和小徐公公扯上了關係!
    文道生端起茶碗,想要壓下心中的不安,蕭昭儀是個明事理的,應該無事,再說,小徐公公又如何,幹係到他能不能升職的,隻有徐公公。
    他努力安慰自己,藥箱抬起又放下。
    他想去靜怡軒解釋解釋,可沒有傳喚,禦醫不能離開太醫院,更不能進入嬪妃生活的區域!
    他隻能安慰自己。
    一碗茶,小半灌入了胡子裏,他可算冷靜下來。
    王禦醫回來了,文道生問了問,知道九皇子燒已退了些後,放心下來。
    下次去靜怡軒的時候,好好解釋一番就好。
    他新沏了一壺茶,剛端起,傳話的小太監又進來了。
    文道生瞥小太監,往日裏,他這麽一瞥,小太監就會說是哪個宮殿請哪個禦醫。
    這次,小太監卻目不斜視,仔細瞧,他的手掌還有些顫抖。
    小太監到王禦醫身前:“王大人,請您去趟靜怡軒。”
    王禦醫一愣:“我剛回來啊!”
    沒等小太監解釋,又一個太監闖入了屋內,他的氣場比屋內所有人都強的多,昂頭掃過所有禦醫,停在王禦醫的身上。
    “王大人,是萬歲爺的命令,勞煩您再跑一趟吧。”他俯下身,對王禦醫道。
    屋內的空氣瞬間凝固,萬歲爺三個字揪住了所有人的心髒,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王禦醫嚇得從椅子上蹦起,眉毛都顫抖起來。
    他撲在地麵,朝養心殿的方向磕頭:“是微臣多嘴,請皇上恕罪。”
    “王大人,事不宜遲,咱們走吧。”
    “是,公公先請。”
    兩人走出了太醫院,屋內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文道生身上。
    文道生手上的茶碗翻了,滾燙的茶水澆在他的腿上,他卻感受不到疼痛。
    他的心更痛!
    “文大人說的不錯,那蕭昭儀果然……”之前嘲笑他的同僚恍惚道。
    康寧帝的旨意已許久沒來太醫院,上次為了皇子傳喚太醫,還是三皇子墜馬那時候,已是三年前了!九皇子是這三年來的唯一一人!
    “文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同僚們或同情、或惋惜、或竊喜,盯著文道生。
    文道生悲哀地躺在椅背上。
    完了,他完了。這些女人最記仇,如今得了勢,怎麽可能不對付他?就算那蕭昭儀忘了,司禮監考慮到他與蕭昭儀有衝突,隻要不是非他不可的事情,絕不會考慮他!
    那些老禦醫或許不在意,他文道生還想要上進啊!
    現在請罪應該還來得及,可他又去不了靜怡軒!
    門吱呀一聲,再一次打開,依舊是傳話太監。
    “靜怡軒?”文道生有氣無力地問。
    “文大人神機妙算。”小太監笑道。
    “王大人還沒回來呢。”文道生歎道。
    “不是王大人,”小太監來到他身旁,“是雲嬪娘娘,請文大人您去瞧瞧九皇子。”
    文道生的一怔,隨即熱淚盈眶,恨不得跪下來,給雲嬪磕兩個響頭。
    他能去靜怡軒了!
    用袖子一抹臉,他拿上藥箱,飛奔向靜怡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