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霧心裏悄悄鬆一口氣。
    懷疑消減下去，另一種尷尬達到頂峰，她心裏思緒肆無忌憚地波瀾著，不免帶出幾分埋怨之情：“徐阿姨怎麽能這樣呢……”
    很明顯，徐春雪是故意的。
    她早就打算給自己和徐宴行牽線，又怕她顧忌徐宴行的身份而拒絕，才對男方的信息遮遮掩掩。
    當然，她自己也有問題，事先沒有打聽清楚輕易就入了徐春雪的套……
    沈霧看看徐宴行——
    那他呢？也是被騙來的？
    徐春雪又跟他是怎麽描述自己的呢？
    服務員來送飲料，徐宴行喝口咖啡，問：“我姑怎麽介紹我的？”
    沈霧膝蓋並攏，硬著頭皮道：“徐阿姨說你是國外回來的，家裏做生意，身高形象都很好，性格也、也好相處……”
    越說聲音越小。
    徐宴行扯唇笑了下，相親確實就是先談這些條件。
    “那你為什麽答應相親？”
    沉默片刻。
    沈霧如實說：“聽說你養寵物，我對喜歡小動物的人比較有好感。”
    徐宴行看看她，柔軟的長發，纖濃的睫毛，那些溫順柔善的詞匯，在她的身上體現得格外具體。
    當然，看人並不能隻通過外在。
    隻是沈霧的乖，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
    “我確實有養寵物。”徐宴行慢慢摩挲著咖啡杯。
    無言幾秒，沈霧笑笑，努力尋找話題破冰：“養的什麽？狗狗？還是貓？”
    “蜥蜴。”
    “……”
    救命！怎麽是蜥蜴啊！
    沈霧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那雙柔軟可愛的杏眼微微瞪大，裏麵寫滿了難以置信。
    兩人之間隻隔著小小的桌，徐宴行低眸看著她。
    沈霧臉很小，輪廓流暢飽滿，五官秀麗，是一張明媚又充滿親和力的臉。在公司時覺得她青澀得有些呆，如此近距離看，才會發現她的眼睛裏滿是靈氣。
    難怪徐春雪會如此喜歡她。
    徐宴行微微傾身，摸到手機，“我有照片，要看嗎？”
    看什麽？蜥蜴？
    沈霧搖頭，勉強擠出笑：“不用了。”
    徐宴行也不堅持，把手機屏重新摁滅。
    沒多久，服務員過來上菜，暫且緩和了僵硬的氣氛。
    吃飯時兩人交流並不多，沈霧的拘謹肉眼可見，徐宴行也沒再起什麽話題影響她的用餐體驗，隻等到飯後才提出送沈霧回去。
    沈霧擺擺手：“不用麻煩了，前麵就是公交站，很方便。”
    “住哪裏？”
    “……棉花街。”
    “老棉紡廠附近？”徐宴行拿著車鑰匙，走在她身邊。
    棉紡廠都遷址好多年了，沈霧有些意外他竟然會知道：“嗯。”
    徐宴行看她眼：“那裏以前很熱鬧。”
    是啊，很熱鬧，一大群認識的人都住在家屬院裏。
    沈霧眨眨眼，跟上男人的腳步。
    外麵已是夜幕，晚風挾著雨絲，帶來微微的清冷。
    徐宴行的車就停在路邊，是輛黑色g63，外形硬朗，在夜色裏像隻沉默的野獸。
    沈霧坐進副駕，低頭拉安全帶。
    徐宴行擺弄導航：“地址？”
    “旭東國際南門。”
    徐宴行輸入地址。
    周五晚上的街道很繁忙，路上車多紅燈多，途經樞紐站，一個紅燈還得等上兩次。
    外麵雨勢逐漸變大，車窗不得不合上，原本還能聽到點風聲，這一關，車艙內便安靜得落針可聞。
    沈霧捏著手心靜默無言，忽察覺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轉頭，對上男人那雙深沉的眼睛。
    “棉花街沒通地鐵，你住那邊通勤壓力如果大，可以跟公司申請租房補貼。”徐宴行淡聲道。
    沈霧沒想到他會說這個，解釋：“棉花街是我媽家，我住公司附近，很近。”
    紅燈緩慢進行著倒計時，徐宴行雙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相親的事，家裏知道嗎？”
    沈霧搖頭，往前方看一眼，提醒：“綠燈了。”
    徐宴行視線轉回去，搓著方向盤將車駛過路口。
    拐過路口就上高架橋，視野變得開闊，沈霧扭頭望窗，城市霓虹如影般劃過。
    光影讓她腦子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那晚酒吧的燈紅酒綠，一會兒又變成美女找徐宴行搭訕的情景。
    她想他應該是不缺女人緣的，所以更不能理解他會來參加這場長輩安排的相親。
    “徐總……”
    又是一個路口，等待的間隙，沈霧鼓足勇氣開口：“你為什麽來相親？”
    “家裏催得緊。”徐宴行很坦誠。
    沈霧張張嘴，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
    “……”
    沈霧不自覺深呼吸了下，攥緊手指道：“我媽不催我結婚的，她的意思是，我前麵二十年都在念書，畢業了應該先享受幾年自由生活，結婚沒必要太早。”
    徐宴行意味莫名地扯了扯唇角：“嗯。”
    隻是這樣的反應嗎……
    沈霧拿不準他的意思，索性豁出去道：“那，你這邊不方便的話，回頭我去跟徐阿姨說？”
    至於說什麽，當然是相親就此作罷的事了。
    車內沉默有好幾秒。
    徐宴行一直沒回答，正好跳了綠燈，他踩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風馳電掣裏沈霧心噗通噗通直跳，腦海裏忍不住又開始發散。
    他為什麽沉默？
    總不能，是不願意結束這段相親關係吧？
    雖然她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但徐宴行是什麽人，長相金錢都不缺的富二代，見過的美女不知凡幾，她沒自作多情到認為對方非她不可。
    胡思亂想間汽車慢慢降速，停在了小區門口。
    沈霧如釋重負，迅速解安全帶。
    解完去推門，車鎖沒開，她察覺出異常，繃著背轉身，“……徐總？”
    “我不著急結婚。”徐宴行看著不遠處的路燈，一張臉半隱在陰影裏，神色未明。
    “什麽？”沈霧有點懵。
    “我並沒有找女朋友的需求，隻是家裏屢屢施壓，確實讓我有點應接不暇，”徐宴行聲色平靜，掌心鬆弛地捺著方向盤，“所以，我需要一段正在進行的關係去應付家裏人。”
    沈霧：……
    她好像聽懂了，但又不確定：“你的意思……”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和我暫時維持這段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