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命苦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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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下,蘇子川扶著蘇杳上了馬車。
    “大哥怎麽不上車?”
    “我到前頭坐坐,吹吹晚風醒酒。”
    蘇子川執意坐在駕車的竹若身旁。
    蘇杳掀開車簾一角,見他斜倚著車轅,手裏還攥著那隻空了的酒壺,鬢角的發絲被風吹得淩亂。
    他向來挺直的脊背,此刻卻透著股說不出的頹唐。
    蘇杳輕輕歎了口氣。
    方才在寶月樓,蘇子川雖沒再說下去,可那一杯接一杯的悶酒,早已把他的心事漏了個幹淨。趙芷柔的出現,將這些年被他強行壓下的遺憾都翻湧了上來。
    蘇杳輕聲喚道:“大哥,風大,還是進車裏來吧。”
    蘇子川擺了擺手,帶著酒氣,道:“沒事,我……我醒醒酒。”
    他頓了頓,忽然低聲笑起來,笑聲裏卻滿是苦澀:“阿杳,你說,若是當年我沒自私些,沒去趙府退婚,是不是……是不是會更好?”
    蘇杳沒接話。
    有些事,沒有如果。
    馬車行至巷口,忽然猛地一頓,竹若驚呼一聲:“小心!”
    蘇杳身子猝不及防往前傾,她下意識蜷起手臂護住小腹。
    可後腰卻重重撞在車壁上。
    “嘶!”
    她倒抽一口冷氣,額角抵著冰涼的木板,隻覺得後腰一陣鈍痛。
    “夫人!”春桃忙去攙扶她,隻不過她自己也摔得不輕。 愛尚
    萬幸的是,蘇杳側身相抵的力道不算重,肚子被手臂護得嚴實,沒受半分衝撞。
    她緩了緩神,指尖輕輕撫過小腹,並無異常,心才一點點落回原處。
    “哎呀!”
    就聽車外傳來女子的驚呼,蘇杳連忙掀簾看去。
    隻見一個穿粗布裙的姑娘跌坐在車輪前,手裏的菜籃子翻在一旁,青菜滾了一地。
    “你這人怎麽走路的?眼睛長到哪兒去了!”竹若氣得瞪眼。
    那姑娘嚇得臉色發白,抖著聲音道:“對不住,對不住,我……我沒看見馬車……”
    蘇子川不知何時已跳下車,這一撞,他的酒意也醒了大半。他見姑娘手肘擦破了皮,正滲著血,皺了皺眉,沒再追究。
    他對竹若道:“拿些碎銀給她,再看看傷得重不重,要不要請個大夫。”
    “大哥……”
    蘇杳也下了車,見那姑娘年紀與自己相仿,懷裏還緊緊抱著個布包,像是怕被搶走。
    女子慌忙擺手:“我沒事,不用請大夫。”
    她掙紮著想站起來,卻疼得“嘶”了一聲。
    蘇子川皺著眉打量她:“這樣怕是走不了路,前麵街角有家醫館,我們送你過去看看。”
    姑娘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話沒說完,腳踝一軟,整個人踉蹌著往前撲,竟直直朝著蘇杳的小腹撞去!
    “當心!”
    蘇子川臉色驟變,幾乎是本能地側身擋在蘇杳身前,長臂一伸穩穩攥住那姑娘的胳膊,將她往旁邊一帶。
    蘇杳被大哥護在身後,可剛才那一瞬間,驚得後背沁出冷汗。
    蘇子川扶穩那女子,語氣裏帶了幾分急意:“姑娘,你看看你這樣子,還說能行?若是傷了骨頭,再耽擱下去怕要落下病根!”
    “再者說了,方才險些撞到我妹妹,她懷著身孕呢,可經不起這般磕碰!”
    女子結結巴巴地道歉:“對……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我隻是腳疼,一下子沒站穩。這位姑娘的肚子沒事吧?”
    蘇子川見她嚇成這樣,語氣緩和了些:“罷了,你也不是有意的。走吧,先去醫館看看,別再硬撐了。”
    蘇杳也勸道:“姑娘,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你聽我大哥的吧,先去看看大夫才放心。”
    女子這才紅著臉點了點頭,上了蘇府的馬車。
    車廂內,光線有些昏暗,女子與蘇杳相對而坐,目光灼灼看向蘇杳隆起的小腹。
    可隻在眼底停留了一瞬,便被她不動聲色地掩去。
    “夫人懷著身孕,定是辛苦吧?”
    蘇杳溫和地笑了笑:“還好,它還算安分。”
    一旁的春桃眉頭微微蹙起,總覺得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有些怪異。
    說話間,醫館就到了。
    春桃幫忙扶著那女子下馬車,女子連著呼痛:“哎喲,慢點,慢點。”
    醫館坐診的大夫捏著女子的腳踝輕輕轉動,她疼得額頭冒汗。
    “疼嗎?”大夫問道。
    “疼……疼啊!”女子忍不住叫出聲。
    大夫鬆開手,搖了搖頭:“我瞧著骨頭沒事,應該隻是傷了筋,養上個十天半個月吧。”
    “可我真的很疼……”
    “俗話說得好,傷筋動骨一百天,三個月內盡量別沾重活。”
    “三個月?”女子臉色煞白,聲音發顫,“那我……那我怎麽辦啊?”
    蘇杳遞過帕子讓她擦汗:“姑娘還是先把傷治好再說,別的事慢慢想辦法。”
    那女子接過帕子,淚眼婆娑:“我一個人在京城,無親無故的,平日裏就靠挖些野菜去市集換幾個銅板度日。如今腳傷了,哪裏有活路啊……”
    蘇杳聽得心頭一緊。
    她柔聲問道:“姑娘是哪裏人?為什麽獨自在京城?”
    女子吸了吸鼻子,哽咽著說:“我叫阿蓮,是牛家莊的。之前,我救了個男子,便將人帶回家治療。”
    “我們孤男寡女生活了好一陣子,期間都是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他。可……人言可畏,村裏人都知道我家裏有個陌生男子……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就沒法留在村子裏了。”
    女子邊說,邊哭的傷心。
    蘇杳道:“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沒想對你負責嗎?”
    她點點頭:“我就是信了他的鬼話,跟著他背井離鄉來了京城,才知道他早有老婆孩子,隻是想讓我做外室……”
    “我雖是鄉下姑娘,卻也知道禮義廉恥,怎能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就給了我銀子將我趕走。我一個弱女子,在這京城無依無靠,身上的盤纏早就被扒手偷了個精光……”
    說到這裏,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失聲痛哭:“我隻能在城外破廟裏落腳,每天天不亮就去山裏挖野菜,換點吃的苟延殘喘……”
    蘇杳聽得心口發堵,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眶也紅了。
    這世上,竟有如此命苦的女子。
    蘇子川氣得臉色鐵青,拳頭捏緊:“那負心漢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