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當年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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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域。
    彎彎的小溪從山澗中流過,溪邊,一間小屋結廬而起,升起來嫋嫋炊煙。
    陳長生躺在床上,至今仍昏迷不醒,麵色慘白,讓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虛弱之感。
    不過,生命跡象倒是平穩。
    如他所猜測的那樣,陳長生成功活了下來。
    “嘎吱……”
    木門輕響,一個麵容妖冶的黑衣女子走了進來,緩緩在陳長生床邊站定,視線下移,落到了陳長生的臉上。
    隨後伸出素淨的手,輕輕撫摸陳長生的臉頰。
    “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了,再來一兩次,他的傷勢便能徹底恢複了。”
    心裏想著,女子抬手,懸在陳長生的麵容之頂。
    隨後一道銀芒飛過,妖冶女子的晧腕之上出現了一道猩紅的血痕。
    幾滴蘊含著濃濃生命氣息的精血從女子晧腕中流出,落入陳長生的嘴中。
    精血入口,立刻融入陳長生的四肢經脈,修複著陳長生破破爛爛的身體。
    經由水靈兒一頓猛打,以及空間亂流的傷害,當陳長生被這位妖冶女子撿起的時候,可謂是命懸一線了。
    隨著精血入體,陳長生的麵容逐漸變得紅潤。
    而女子的麵容則逐漸變得蒼白。
    片刻後,女子有些顫顫巍巍地收回了手。
    對於一個修士而言,精血事關重大,整個人的身體之內也沒有幾滴。
    哪怕那些體修,妖修們,體魄強大,精血會更多一些。
    但按照剛剛女子逼出的精血數量而言,也絕對會讓其元氣大傷。
    更何況,看女子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用自身精血給陳長生療傷了。
    站在床頭看了一會兒陳長生,妖冶女子無言地轉過身,打算離去。
    陳長生逐漸恢複了意識,睜開了眼睛,望見眼前的屋頂,還有些模糊,但也足夠讓人疑惑了。
    “這……是哪?”
    陳長生張嘴,沙啞地問道。
    妖冶女子聞言,身體僵硬的一瞬,頓了頓,她微微歎了口氣,轉過身,走回到了陳長生的身邊。
    “這裏是南域。”
    女子的聲音很好聽,有磁性,引人入勝。
    “南域啊……”
    陳長生的意識慢慢清醒了過來,雖然感覺渾身上下,包括腦袋都頭痛欲裂,但也算維持住了清醒,開始環顧四周。
    “多謝道友相助……”
    陳長生勉強爬起身,扭頭就想要看一看救下自己的人是誰,這一看,便覺得有些熟悉,好似自己的某個故人。
    但仔細思索之後,也沒有找到能與之相符合的麵孔。
    “道友有些麵熟……我們可是在哪裏見過?”
    妖冶女子沉默了一下,道:
    “陳長生,我們很久以前確實有些交情,隻是後來我有些機遇,麵容氣息都有所改變,這你才沒有認出我來。”
    陳長生聽她喊出自己的名字,心中稍定,看來確實是熟人。
    “那敢問道友是……”
    “葉芸。”
    妖冶女子淡淡說道。
    “我叫葉芸,雲水澗治下,梁國叛徒,葉芸。”
    隻聽葉芸的話音落下,陳長生眼神猛地變得銳利起來,宛若一把寶劍一般直視著她。
    見陳長生如此情形,葉芸喉嚨中略微有些苦澀。
    陳長生則是仔細地打量著葉芸,從其臉上,確實依稀可以看出幾分昔日的神態。
    而更令陳長生震驚地是,他看葉芸如今的氣息,雖然看不出準確的修為,但絕對達到了元嬰境之上。
    元嬰,那道對於梁宋兩國而言,堪稱天塹一般的屏障。
    九陰沒能跨過。
    玄暉沒能跨過。
    李明道沒能跨過。
    彭明沒能跨過。
    祝月蓮沒能跨過。
    葉天郎沒能跨過。
    陳長生跨過了。
    葉芸也跨過了。
    當年夜宴中,試問蒼天,此間數人,成元嬰大道者,幾?
    答曰:二!
    “她怎麽能元嬰?”
    “她怎麽能元嬰!”
    陳長生見過不少故人,但這種帶有仇怨的故人,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還是陳長生身上重傷,渾身無力,被對方救下的尷尬情況。
    但現在陳長生根本考慮不了這麽多了。
    他盯著葉芸,心裏先後浮現出這兩個念頭。
    前一個是疑惑,後一個是質問。
    當初夜宴的七人,宗門三代中,最有可能的那幾個都死了。
    而葉芸這個,最沒有可能,而且還是叛徒之人,卻成了大道。
    ——修成元嬰,已經可以稱之為大道有成了。
    陳長生嘴唇動了動,但最後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他現在渾身無力,而且看情況,還是對方將他救了下來。
    陳長生現在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雖然當初知道葉芸帶著葉家叛變雲水澗的時候,他憤恨至極,覺得自己救錯了人。
    暗暗發誓,若是見到葉芸,必殺之。
    可如今,兩百年過去了。
    許多事情都已經煙消雲散,陳長生再也不能回憶起,當初那憤恨的心情。
    況且,葉芸叛宗,那又如何呢?
    就算留下來,也不過是給玄暉多增添一份殺孽罷了。
    叛出雲水澗與否,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陳長生現在,不也是,成為那“叛宗之人”的一員?
    葉芸張口,對陳長生安撫道:
    “陳長生,我救了你。”
    “但你也救了我兩次。”
    “若沒有當初你施以援手,自然就沒了現在的我。”
    “我的命是你給的。”
    “我修行的意義也是你給的。”
    “當年夜宴中,你……”
    葉芸眼神顫動,望著陳長生的臉頰。
    “你待我很好。”
    “所以。”
    “我知道我叛宗不對,無論如何,我都虧欠於你。”
    “因為你,我多在這個世界上苟活了兩百餘年,這苟活於世的恩情,已與我救你一事相抵。”
    “而你救我之恩情,尚未能報答。”
    “我這條命,是你給的。”
    “我這條命,是屬於你的。”
    “你若是心中有怨,不必動手,隻需默許,我便當場自裁於你麵前。”
    說罷,葉芸一翻手,一柄長劍出現在她的手中,雙手反手握劍,劍尖抵住了自己素白的脖子之上。
    長劍銳利,隻是抵住脖子,便將葉芸的脖子劃傷。
    鮮血直流而下。
    “此地安穩,除我之外,再無第二人知,你的傷勢也依然穩固,稍稍休養片刻,便能恢複不少。”
    “大可安心。”
    陳長生目光微動,卻沒有表示。
    葉芸也不多說,手上暗自加大了力氣。
    她沒有留手!
    劍尖插入脖子一寸,劍氣蔓延開來,下一瞬就要席卷葉芸的四肢經脈,將其徹底抹殺。
    葉芸沒有做任何防護,她是真的要自裁!
    就當她即將香消玉殞之際,製止之聲終於從陳長生口中發出。
    “且慢!”
    下一霎,葉芸體內法力翻湧,止住了入體的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