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經曆了這公寓末日下的人性洗禮。
    高暢這句“道歉”說出來時，都有點底氣不足。
    並不是他道歉的心不誠懇。
    而是他突然覺得……
    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弱者對強者的“道歉”，真的太無力，太可笑了。
    就像此前，王泠泠給那瘋女人道歉，結果人家根本不稀罕！
    就像偶像劇裏流行的那句——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什麽？
    有警察的時候，道歉都沒用；
    就更別說這樣一個完全沒有法律約束的混亂世界了！
    所以，道歉的話是底氣不足的說出去了。
    高暢也在壓迫感中，迅速思索了一下。
    他在想——
    江葉選擇殺他們，為的是什麽？
    而如果他選擇不殺，那麽會是什麽原因？
    同時他也設想了下，如果是換王泠泠在這裏，她會如何處理眼下的危機？
    不得不說，人在逆境中的成長，往往超乎所有人想象！
    高暢在新手公寓中經曆的一切，或得意，或恐懼，或野心勃勃，或絕望挫敗……
    那掙紮求生的每一個瞬間，仿佛凝成了此刻的一場頓悟。
    他好像親眼目睹了王泠泠，哦不，不一定是王泠泠。
    而是一個合格的強者，會如何處理眼下這個局麵。
    於是，底氣不足的道歉，他沒有再繼續下去。
    他舉起雙手，表達出絕不反抗的姿態。
    他大腦飛速運轉，迅速組織語言。
    而後，就以這種不反抗的姿態，盡可能將他迅速組織好的語言，堅定地闡述：
    “或許我們之間，本就淡泊的同學情誼，早就蕩然無存……”
    “或許你要殺我們，如屠雞宰狗，輕而易舉……”
    “所以在這裏，我不做無謂的掙紮與反抗，也不再道沒有意義的歉……”
    “但是江葉，我想代表在場的所有同學，跟你賭一場。”
    似乎是擔心江葉覺得他所謂的“賭一場”太過可笑。
    他迅速在後麵補了一句：“以我身體裏流淌的，龍國人的血液，我想跟你賭一場。”
    這句話，份量就挺重了。
    一如那句經典的——龍國人不騙龍國人。
    江葉就，挺無語的。
    本來就沒想殺老同學。
    想說你們去0000公寓闖蕩就趕緊去唄，我又不攔你們。
    結果這老同學，強行給自己加戲。
    而且加的這戲，還越來越嚴肅。
    這股嚴肅勁，把江葉好奇心都勾出來了。
    於是，他順勢應了句：“所以，你想賭什麽？”
    高暢依然提著那口氣，不敢放鬆，依舊鄭重其事道：
    “其實我們這些同學之間，或許因為自身利益，各自都有各自的私心……”
    “但本質上，我們之間，並沒有那種解不開的深仇大恨。”
    “所以，基於這樣的前提，我想和你賭的是——我們的未來。”
    “我們這一批老同學的隊伍……”他目光掃向身後的所有同學，“一共18人。”
    “或許在你眼裏，我們這18人去了0000公寓，注定有去無回。”
    “甚至最後通關新手公寓的，不說寥寥無幾了，可能直接無人生還……”
    “但是，萬一呢？”
    “或許我們之中，就有那麽一個兩個，甚至好幾個，在極端的環境下成長起來呢？”
    “我知道，以你的實力，以末日公寓的大環境……”
    “你要殺我們收割生存點，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
    “反倒是，如果你選擇放過我們，將是對我們的大恩。”
    “所以——”
    這時高暢舉起的雙手，看著像發誓一樣，無比鄭重：
    “我代表我們18人，以我們身體裏流淌的血液，向你發起絕對嚴肅的對賭——”
    “隻要你選擇放我們一馬，那麽這份大恩，我們18人共同銘記。”
    “並且，18人之中，不論哪一個人，有幸存活下去，甚至成長起來……”
    “你可以選擇，向活下來的人，索取20生存點，或者一份人情，作為你應得的回報。”
    “如果你選20生存點，那麽活下來的人，共同為你湊齊20生存點作為回報；”
    “如果你選人情，那麽活下來的人，共同完成你的一項要求。”
    頓了頓，他強調道：“即便你提的要求，需要活下來那個人，為你付出生命的代價……”
    “那麽有幸活下來的那個人，也算與你成全一段‘報君黃金台上意’的佳話了。”
    “當然，以上我說的這些，都在於你願不願意信，願不願意賭了……”
    高暢說得堅定又鄭重，但顯然心中忐忑不安。
    江葉琢磨了下那句詩——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這詩用在這裏，其實不是很恰當。
    不過卻讓他想起，那些為了在語文作文裏增添文采而死記硬背熱血詩詞的日子……
    那真是一段很純粹的日子。
    那些他背下來的詩詞或句子，其實是由語文老師，每天抄寫在黑板上高考倒計時下方的。
    一時間，江葉心下有些恍惚。
    片刻後，他看向高暢和其他神色緊張的同學，也算鄭重地，給他們回了句——
    “希望未來的我，不會感慨‘願賭服輸’。”
    老同學愣了愣才意識到，他這是同意對賭。
    高暢整個人鬆了口氣，不過緊接著，他又提起那股氣，鄭重其事道：
    “你不會輸！我們一定讓你贏！”
    江葉其實無所謂。
    甚至他心底覺得，他願賭服輸的概率很大。
    也就是，這些老同學，就算真有人能成長起來，出爾反爾的概率很大。
    相反，如果真有人活下來，並且願意以生命為代價還他的恩情……
    那麽他覺得，那也不算他贏了。
    而是人性的光輝贏了。
    縱觀曆史，有很多人性光輝時刻。
    至暗至明，都是人性。
    江葉不相信，但很是期待。
    他隨意擺擺手，這些同學便又去找張晉天，申請去0000公寓。
    張晉天則向4444管理員請示。
    而江葉自己就是4444管理員，自然回消息準了老同學的請求。
    就這樣，18人陸續離開。
    留下張晉天這個代工管理員，心情格外複雜。
    說實話，張晉天之前挺討厭王泠泠和高暢搞那什麽互助組的。
    但不得不說，這一次，他很佩服高暢的魄力。
    經過這次，高暢說不定真能將互助組團結起來。
    前提是他能摒棄一部分私心，真正做一個有擔當有決策力的領導，讓其他同學全部信服。
    當然，就算這18人擰成一股繩，真正團結起來。
    他們想要活下去，依舊很難很難。
    沒辦法，弱是原罪。
    高暢雖然有S級天賦，可技能跟不上。
    就算在普通玩家之中算有點實力，可在真正強者麵前，他根本不夠看的。
    除非他們這隊伍，真能在0000公寓尋得什麽機緣。
    否則，全軍覆滅的概率很大。
    所以這也可能是張晉天見這些老同學的最後一麵了。
    他心中，自然感慨。
    不過，感慨歸感慨，他的注意力，很快便放到江葉身上。
    江葉也不等他問什麽，便直言道：
    “麻煩你幫我給管理員帶個話，就說我有要緊事找他，需要他親自出麵的那種。”
    是的，江葉想到最好引出假黃搏的方法，就是以4444管理員為誘餌。
    不過4444管理員躲在輪回墳場，突然出現在公寓，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
    所以他才自導自演，先把管理員引出來，再以管理員為誘餌，等假黃搏上鉤。
    張晉天不明所以，但冥冥之中感覺到有危險。
    畢竟，他之前搭上江葉，就是江葉讓他用生存石將管理員引出來……
    結果現在，江葉又是讓管理員出來。
    他該不會又要殺管理員了吧？！
    以張晉天的眼界，自然不知道4444管理員難殺。
    他心中自有一番腦補，卻不敢不按江葉說的做。
    於是，張晉天利用代工管理員身份，給4444管理員傳了消息。
    而4444管理員本就是江葉自己。
    自己找自己，他當然會主動現身。
    於是很快，4444管理員的身影出現在大廳前台。
    他神色緊繃，麵對江葉時語氣不是很好：“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
    雖然此刻就張晉天一個觀眾，但江葉還是一人分飾兩角地認真表演。
    江葉：“我有一件重要的道具，想要和你交易。”
    管理員：“什麽道具？”
    江葉：“新人王權限鐵片。”
    管理員沉思片刻，問：“想拿它換什麽？”
    江葉：“我怕死，想換一個複活名額。”
    管理員冷笑：“你怕是沒搞清楚狀況吧？新人王的權限，對已經擁有管理員身份的我，沒有任何意義！”
    江葉麵上淡定，沒有立刻回答。
    然而內心有點罵娘了：這特喵的？這麽真實的對話，假黃搏怎麽還不出來？？
    這種能殺4444管理員的機會可不多啊！
    假黃搏是看出什麽了？還是根本不知道4444管理員出來了？
    或者，假黃搏已經出現了，隻是以“不可見光”的形態，所以他沒感受到？
    江葉心底為魚兒遲遲不肯上鉤而感到困惑。
    明麵上，則依舊和自己演戲：
    “沒有意義嗎？如果真的沒有意義，你就不會問我，要拿它換什麽。”
    “周啟明和上一任4444管理員之間的特殊羈絆，你一定很在意吧？”
    “能讓你免於被光淨化的【悖論命輪】，難道你就不想得到嗎？”
    管理員臉色微沉，似乎陷入思索。
    其實是給足了魚兒上鉤的時間。
    就差在腦門上寫著——快來道光淨化我吧！現在就是幹掉我奪走4444管理員之位的最佳時機！
    然而。
    管理員分身始終沒什麽特殊感受。
    倒是此刻正與管理員分身“對峙”的江葉分身，突然感到脊背處一陣寒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