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這整個由遊商開辟出的昏暗空間，隻有那瘦弱小孩的慘叫聲在回蕩。
    像江葉、林泠，還有0000管理員這幾個吃瓜群眾，不論心底再怎麽震驚，都是大氣也不敢喘。
    而讓這幾個吃瓜群眾更意外的是——
    遊商任由渡厄在地上慘叫，突然又是徒手朝空中一抓。
    於是那高空暗處，又如黑幕撕開一道裂口般。
    而這一次，裂口中被拽出來的……
    不是別人，正是剛剛消失跑路的4444管理員……
    咳咳。
    這已經是江葉的4444管理員第二次被遊商強行拽過來了。
    上一次在9999公寓頂樓，他給嚇個半死。
    而這一次，倒是坦然鎮定不少。
    穩穩落地，他還有閑心輕咳了兩聲。
    黑袍遊商掃他一眼，聲音冷酷：
    “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走！”
    “……”4444管理員賠笑：“是是是。”
    剛不是以為有危險麽……誤會誤會，純屬誤會！
    好在遊商隻是將他隔空拽回來，便沒有計較更多，注意力又轉到地上打滾的渡厄身上。
    此刻的0000管理員，心中又狠狠震驚了！
    所以這4444管理員，不是遊商送走的……
    真的是他自己，逃離了遊商開辟的空間！
    這家夥……
    0000管理員眼神晦暗，不過有著渡厄的前車之鑒，他根本連大氣都不敢出。
    整個人渾身僵硬，隻等著遊商的表態。
    遊商見渡厄在地上打滾慘叫卻並沒有采取措施，甚至毫無反抗之意，才淡淡吐出一句：
    “還算識相。”
    說著，遊商右手一抬。
    便見那原本由4444移交給周啟明的漆黑十字架，赫然出現在他掌心。
    遊商就這樣隨手托著【輪回之鑰】，居高臨下看向地上打滾的小孩。
    他聲音依舊輕飄飄的，也依舊氣勢十足：
    “現在，我重新問一下——”
    “你強行截胡【輪回之鑰】，真的是為了拿去供養月相鍾？”
    滿地打滾的小孩，看上去還頗有骨氣，他突然猛地咬下自己一塊肉，極尖銳的一聲慘叫後，又咬著那塊肉，聲音含糊道：
    “不……不是……”
    遊商一邊把玩十字架，一邊又隨意問道：
    “那麽，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輪回？可你自己也說了，即便是我，拿著【輪回之鑰】也不可能輪回……”
    “憑你，應該更不可能吧？”
    “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希望，冒這麽大風險，是什麽給你的勇氣？”
    直到遊商輕飄飄的聲音停了片刻，地上那小孩才敢顫聲回應：
    “是……不是……”
    “不是為了輪回……是，是為了……”
    “為了光灼？”這哥們說話都費勁，遊商直接接過他的話，替他說了。
    小孩一愣，連連點頭，接著又顫聲道：“是，是渡鴉預言……”
    “哦，原來如此。”遊商的聲音跟鬧著玩兒似的，又輕笑一聲道，“是渡鴉預言，輪回之鑰可以讓你免受光灼之痛？”
    “還是渡鴉預言，你有希望從我這兒截胡走輪回之鑰？”
    說這話時，江葉隱約感覺，遊商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瞬間，他心中警鈴大作！
    渡鴉預言……
    那和他問無言墓碑關於遊商的問題，有啥區別？
    所以，該不會……不論是渡鴉還是無言墓碑，關於遊商的回答，都不準確吧？
    這特喵的？如果不準確的話……
    該不會，遊商有能力通過【輪回之鑰】進入輪回墳場？！
    而就在他擱那胡思亂想的時候。
    卻聽遊商又說：“渡鴉預言不錯——”
    “輪回之鑰可以為你帶去死態效果，死態效果，能克製你的光灼之痛。”
    “但相應的——死態下再遭受光係技能，你會直接被淨化，死的不能再死。”
    “另一個預言也不算錯——”
    “我可以將【輪回之鑰】給你。”
    這輕飄飄的話，江葉聽得又是震驚！
    啥？！死態效果能克製光灼之痛？！
    他怎麽不知道？！
    哦對……
    他感受光灼之痛的時候，4444管理員正處於封印小木偶狀態。
    那樣的狀態下，連意識都沒有，自然也沒感受到光灼之痛……
    可問題是，遊商要將【輪回之鑰】給渡厄？！
    這……
    江葉剛想著，就聽遊商又補充道：
    “當然，不是白給，是交易。”
    “用這枚【輪回之鑰】，交易你的神鳥渡鴉，如何？”
    如何？
    麵對遊商，渡厄自然同樣沒有選擇的餘地。
    江葉也不清楚，對於渡厄而言，輪回之鑰和神鳥渡鴉，究竟哪個更重要。
    但他見那小孩本就毫無血色的臉上，看上去顏色更加蒼白。
    那咬著肉的含糊聲音，嚐試道：
    “渡鴉綁定與我……不，不可能交易……”
    遊商似乎笑了：“放心，在我這裏，就沒有不可能。”
    “你隻需要回答我——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江葉算是看出來了——
    如果麵對的是4444管理員或者周啟明，那麽交易【輪回之鑰】這件事上，渡厄絕對不願意付出渡鴉為代價。
    可麵對的是遊商……
    渡厄根本沒得選。
    不論願意不願意，都得是——
    “願意……”
    “很好。”遊商似乎又笑了，甚至似乎心情不錯，語氣都客氣不少，“身為遊商，我向來講究你情我願的誠信交易……”
    說著，他大手一揮，便將那漆黑十字架扔向那枯瘦如柴的小孩。
    “這個，先給你。”
    伴隨著這句，那漆黑的十字架，竟直接融入那小孩體內！
    輪回之鑰……
    真就這麽給渡厄了？！
    而得到【輪回之鑰】後，渡厄似乎立刻掌握了死態。
    原本疼得在地上打滾的狀態，竟瞬間恢複！
    他看上去沒那麽疼了，但臉色還是一片慘白。
    江葉倒是立刻意識到——
    他在死態狀態下，也是感受不到痛覺的。
    之前隻以為，是感受不到肉體上的痛覺。
    現在看來，死態狀態下，連光灼那種靈魂層麵的痛，也感受不到了。
    而這死態，原本是他的啊！
    現在變成渡厄的了……
    江葉看得眼熱。
    恨不得直接一個光係技能甩過去……
    給這哥們……哦不，給這小孩哥淨化一下。
    不過，到底是遊商的地盤，而且當著這麽多人呢，他自然沒敢輕舉妄動。
    隻見沒有痛感的小孩哥緩緩站了起來。
    他意味不明地，朝4444管理員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又看向遊商。
    深吸一口氣，他突然兩指疊在唇間，發出粗噶的口技聲：“嘶——呀——”
    光聽這聲音吧，江葉就秒懂了什麽叫“嘔啞糟咂難為聽”，是真的難為白居易了……
    然而緊接著，他又聽到輕微的“牙牙”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伴隨著這聲音，江葉四下張望。
    主要是他覺得奇怪——
    這聲音，仿佛直接傳到他腦海裏，沒有一個具體的方向。
    不過，也正是這四下張望之時，他很快注意到——
    一隻純黑色的鳥，仿佛是直接誕生於黑暗，又從黑暗中飛出。
    它揮動著翅膀，確實是有著飛動的姿態。
    可從江葉的視角看去，卻仿佛那黑鳥根本沒動，而是從他這邊，拉進了視角的鏡頭……
    不論聲音，還是視線，這黑鳥給他一種很奇特的感受。
    讓他立刻聯想到遊商所說的——他眼中看到的世界，與眾不同。
    以至於看到這黑鳥的刹那，江葉莫名有種恍惚之感。
    就好像這玩意兒，和他不在一個世界……
    甚至他腦海中，不經又浮現起最初，他在2064號房，看到白衣女登場出現的那畫麵。
    那一層一層地，從電視裏鑽出來。
    每一次，看上去都是從電視機裏鑽到了現實……
    可實際上，是一層接一層的，電視機中的世界。
    直到最後，真正從那超大屏的電視機裏鑽出來……
    “牙——牙——”
    這時，這黑鳥的叫聲變得清晰。
    它也不知是怎麽飛過來的，一下子便停在了渡厄的頭頂上。
    這般詭異畫麵，看得0000管理員和林泠，都有些驚疑不定。
    畢竟，這裏可是遊商的地盤！
    這鳥……
    究竟是從哪裏飛出來的？
    說它掌握空間能力吧？可它這登場方式，和此前遊商往空中一抓，那種虛空中破開口子拽出人的方式，截然不同。
    而且林泠和0000管理員眼光獨到，兩人都有強烈的預感——
    這隻黑鳥的出現方式，與空間能力無關！
    這……
    不愧是神鳥啊。
    在它身上，恐怕是有超出他們認知的能力！
    這兩人心聲敬畏。
    江葉這時，也在打量這黑鳥。
    隻是，當這黑鳥由動轉靜，也不再叫喚，就那麽靜靜地立在小孩哥頭頂時。
    他又莫名感覺，這好像就是一隻平平無奇的黑鳥，好像也沒什麽特殊之處。
    就這玩意兒，是神鳥啊？
    然而他剛這樣想著……
    那黑鳥的黑眼睛，似乎朝他的方向飄了一眼。
    江葉心下一驚！
    好家夥？這鳥該不會也會讀心術吧？！
    他趕緊收斂心神，接著便看到——
    遊商朝那黑鳥一招手：“過來。”
    那黑鳥靜默片刻，似乎感應到什麽，便一個閃現，從小孩哥頭頂飛向遊商的肩頭。
    看上去，好像就這麽輕輕鬆鬆，遊商便完成了神鳥渡鴉的交易。
    甚至這隻黑鳥的畫風，看上去和遊商更搭。
    一人一鳥，都是通體漆黑，一眼望去，格外和諧。
    而就當江葉以為這【輪回之鑰】和神鳥渡鴉之間的交易，就這麽輕鬆就實現了的時候。
    卻見遊商突然又朝小孩哥招手，嘴裏又念了兩個字：“過來。”
    接著便見那小孩哥，一如之前的周啟明，突然懸空漂浮起來！
    遊商大手一揮，江葉視角下看不到的拿到符文暗芒，便驟然打入渡厄體內！
    不過這一次，和周啟明不一樣的是，渡厄並沒有慘叫。
    而是他原本白到毫無血色的身體，竟突然開始變紅變黑！
    很快，他整個人變得一片漆黑！
    又緊接著，一縷縷黑氣，從他身體中漫出……
    接觸到空氣時，變成一根根黑色羽毛，緩緩飛回到遊商肩膀上那隻黑鳥身上。
    黑鳥吸納了那些黑色羽毛，看上去毫無變化。
    而失去那些黑色羽毛的渡厄，整個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整個肉身，都從原本骨瘦如柴的瘦弱模樣，漸漸變大。
    仿佛一個小孩，瞬間成長。
    轉眼之間，就從小孩長成大人模樣。
    甚至看上去，比0000管理員年紀還大，分明是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
    並且他的膚色，也從之前吸血鬼般的慘白，變成正常人類的棕黃色。
    總之看上去，和剛剛那小孩哥的模樣，判若兩人。
    而當他身體中最後一縷黑氣溢出……
    他便如之前的周啟明，整個人從空中跌落在地。
    明明整個過程，他也並沒有經曆痛苦。
    但此刻跌落在地的中年男子，卻莫名有種失魂落魄般的倉皇之感。
    他猛地抬頭，望向遊商肩頭那隻黑鳥。
    黑鳥這時又發出嘶啞難聽的叫聲——
    “牙——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