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混亂的記憶畫麵裏，充斥著鮮血與尖叫。
    顯然，碩大的蛇軀，確實收割著人命。
    仿佛宣泄自己的仇恨，為囚困在酒罐子裏的痛苦時光複仇。
    而江葉感應著這混亂畫麵的同時，腦海閃現諸多想法。
    其中較為顯著的有兩個。
    第一個是，他想到了孫猴子。
    在煉丹爐裏，煉出了火眼金睛。
    也像黑蛇，在酒罐子裏變得更強。
    正應了那句，殺不死我的終將使我強大。
    另外則是想到……
    猴哥不愧是猴哥，心性純良。
    被壓五百年後的釋放，猴哥選擇歡呼。
    而被困不知多久的黑蛇，則選擇狂怒。
    江葉的第二個想法則是——
    被黑蛇用鱗片絞死的那些人……
    顯然和放逐之地這些監獄玩家不太一樣。
    不知是時間，還是地點，還是身份導致。
    那些玩家被黑蛇絞死時，屍體上並未出現血色紋路。
    而是像正常人類一樣，噴湧出大量鮮血。
    黑蛇不斷翻湧的視野，幾乎被鮮血染紅。
    這大殺四方的造作架勢，一點不輸曾經江葉的光分身。
    不過最終，黑蛇的下場，卻沒有光分身那麽幸運了。
    一陣瘋狂造作後，黑蛇又被“逮捕”了！
    它曾經被“逮捕”時，那埋入身體裏的“細線”，從來不曾消失過。
    隻是多年的泡酒，似乎讓它變強的同時，習慣了那長久存在的痛苦。
    習慣到，它自己都忘了，已經徹底成為它肉身一部分的BUG。
    直到它大殺四方，以勝利者的姿態，以為自己大仇得報時……
    那種埋入身體裏的疼痛，再次席卷而來。
    已經有經驗的黑蛇，很清楚這種疼痛，越掙紮越痛苦。
    所以它從一開始，就是放棄掙紮的。
    但詭異的是……
    那長成它身體一部分的“細線”，卻仿佛另一個靈魂一樣，操縱了它的蛇軀。
    極致的痛苦之中，碩大的蛇軀如提線木偶般，被操縱著，緩緩纏上了那棵巨樹。
    哦對，那棵巨樹，是黑蛇被埋藏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存在。
    那封印了它的酒罐子，正是埋在那棵樹下。
    後來的黑蛇，就緊緊纏繞在了那棵樹上。
    當然，也更像是，被體內的“細線”，釘死在了那棵樹上。
    就這樣，似乎又經曆了漫長的歲月……
    隻是這一次的漫長歲月，江葉沒再看到後續了。
    他從漫長記憶中回神時，整個人還充斥著一股恍惚之感。
    就好像，除了那些仿佛感同身受的強烈情緒外，他真的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親身經曆了那麽漫長的歲月一樣……
    這種感受，比之前竊取極短暫的片段記憶，要奇特得多。
    以至於江葉回神時，不禁思索——
    究竟是什麽，導致了這次竊取記憶的與眾不同？
    是因為，他將與技能目標的觸碰地點，改在了眉心？
    好像有些修仙小說裏，那什麽記錄了修仙功法的玉簡，就是要貼在眉心使用的？
    又或者，是因為小黑對他沒有防備，所以竊取得很順利？
    更甚至，因為小黑是“分身”，所以這些本可以直接共享的記憶，他能更高效的竊取？
    江葉對小黑的“分身”身份，仍有懷疑。
    不過這會兒卻是忍不住懷疑……
    這個版本的小黑，或許是曾經長在小白頭上的小黑蛇，被賦予了小黑的意識。
    因為記憶畫麵裏……
    小黑蛇纏繞在巨樹上的麻木歲月裏，似乎還有其他小黑蛇，也纏了上去。
    所以有一定可能——
    所有小黑蛇，都共享了小黑的意識？
    其實江葉會懷疑小黑，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小黑身上的變化。
    而是……太巧了！
    剛好他在這賣血，剛好就碰到了小黑？
    但如果，所有的小黑蛇，都是“小黑”，都負責管理玩家賣血事宜……
    那麽，就不是巧合。
    江葉這般想著，也將那枚黑色鱗片徹底按入眉心之中。
    他原本是想，瞬間竊取記憶，然後利用鱗片隱身的。
    結果竊取記憶的時間過長，這四帶二的六人，已經進來看到他了。
    這個時候再隱身，就是純純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於是他便沒事人似的，目光打量這新來的六位。
    當然，也是第一時間，他認出了何瑜亮。
    並且從何瑜亮的眼神裏看出……
    他沒認出他來。
    另一個和何瑜亮起了點衝突的新人，倒是個完全陌生的麵孔。
    江葉簡單聽了一耳朵，就知道這倆的衝突是因“賣血”而起。
    何瑜亮的血，100CC能賣600分鍾，也就是10個小時。
    另一名新人的血，100CC隻能賣2小時。
    所以那陌生新人想多賣點何瑜亮的血，然後等踩縫紉機的時候，再用他自己的血還回去。
    邏輯上，這想法也沒毛病。
    但這種口頭的交易，很容易遭到背刺。
    而且那陌生新人太摳，給何瑜亮的讓利太少。
    可以看出來，何瑜亮不太樂意接受這個交易。
    兩人爭執一番後，便將話語權拋給了那位，帶著他們過來的凶悍少年身上。
    他們稱那位眼圈周遭長著紋身的凶悍少年為“豹爺”。
    而豹爺對兩人的態度，顯然遠不如宋捷對江葉。
    他直接拍板道：“要我主持公道的話，那我直接給你們安排上吧。”
    “這個賣血環節，你——”他指著何瑜亮，“出賣800CC的血。”
    接著又轉向另一名少年：“一會兒踩縫紉機的兩個小時，他的血就由你來提供。”
    這個決定一出，兩位新人都不太滿意。
    何瑜亮臉色發白：“800CC……那我還能活嗎？”
    他聽人說過，正常健康的成年人獻血，一次不能超過400CC。
    而他還不是成年人！
    一次抽800CC的血，搞不好會當場休克吧？
    他不滿意，那陌生少年也不滿意，同樣嘀咕著問了句：
    “踩縫紉機的2個小時，一般要用多少血？”
    豹爺朝著兩人哼笑一聲，一個一個解釋道：
    “800CC的血是有風險，但咱們監獄玩家素質普遍高於一般人，所以你基本不會有事。”
    “至於踩縫紉機要抽的血，那得根據你們縫製血皮大衣的成功率。”
    “兩個小時裏，每人縫製兩件血皮大衣就算完成任務。”
    “如果你們縫製成功率為100%，那麽兩件大衣的耗血量大約在200CC左右。”
    “也就是，成功率50%的話，也才耗費400CC的血。”
    這樣……
    何瑜亮心裏迅速算了一筆賬——
    他們兩個新人，第一次踩縫紉機製血皮大衣，成功率應該不會達到100%。
    那就按50%算。
    那麽兩個人，剛好也是用到800CC的血。
    現在他賣血，也是800CC。
    看上去，好像是公平的。
    可問題是……
    他的血更值錢啊！
    這樣一番操作，血液更值錢的他，根本沒占到好處！
    這樣一想，何瑜亮當即便想拒絕豹爺提出的這個方案。
    他還沒開口，那陌生少年倒是先叫囂起來：“不是？”
    “萬一到時候，他故意製衣失敗，把成功率降到50%以下，那我豈不是血虧？”
    豹爺冷了他一眼：“不論是他還是你，縫製血皮大衣的成功率低於50%，製作時長就會超過2小時，那麽你們將無法活著走出踩縫紉機的課程。”
    也就是，低於50%的成功率，等於死路一條！
    那麽，何瑜亮自然無法故意失敗。
    這麽一聽，陌生少年是滿意了，何瑜亮越發不滿。
    不過依舊沒來得及開口，豹爺又朝他道：
    “你也不用覺得委屈。”
    “賣血的800CC，和踩縫紉機的800CC，可不是一個概念。”
    “你在這兒賣800CC的血，也就是那麽一哆嗦的事兒，頂多頭暈惡心，多吃點肉很快就能養回來了。”
    “踩縫紉機的800CC，是將特製縫紉絲線紮進身體裏，持續吸血2個小時！”
    “這個模式之下，不單單是失去血液，對身體也有傷害。”
    “所以這場交易，反倒是他的風險比你高。”
    這樣一說，何瑜亮心底的不滿確實消了些，隻是還有些遲疑。
    包括那陌生少年，這會兒也開始臉色發白，遲疑起來。
    豹爺目光掃過兩人，眼神輕蔑。
    不過他沒有催促兩人，反倒是故意將目光，落到了江葉身上。
    他那個眼神，帶著明顯的深意與暗示。
    正在遲疑的何瑜亮和那陌生少年，順著豹爺的目光，也看向江葉。
    突然，那陌生少年顯然是想到了什麽，突然朝江葉問：“你的血賣了嗎？賣的多少？”
    就這麽簡單一問，江葉瞬間猜到這貨腦子裏想的什麽。
    這兩人“合作”的話，他們都得貢獻800CC的血。
    但如果再拉江葉入夥，均攤給每個人的壓力，或許就小一些了。
    江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好奇地問：
    “你們倆……是在進‘學校’前就遇上了？還是入學後才遇到的？”
    他這話一出，何瑜亮神色大變：“你、你……”
    顯然，是從聲音裏，聽出了熟悉感。
    江葉朝他挑眉，意味深長。
    就那麽一個眼神，何瑜亮沒說出口的話，便咽回了肚子裏。
    他立刻回答道：“我和他，是在校長辦公室遇到的。我先到的，他後到，然後我們結伴出辦公室時，遇到這四位老玩家。”
    江葉又轉頭問宋捷：“如果新人是在學校的‘非自由時間’辦理‘入學’，那麽還是4個老玩家帶新人嗎？”
    宋捷先是收了江葉的放逐果實，後又見識了江葉被頂級大佬喊“主人”，這會兒自然更不敢怠慢，直接就解釋：
    “是的。正如我之前提過的，學生會成員是有特權的。這個特權，讓我們在非自由時間也可以迎接新人。”
    江葉順勢又問：“所以，這學生會是怎麽加入？”
    這話一出，何瑜亮和那陌生少年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那位豹爺，則是輕嗤一聲。
    宋捷還是耐心解釋：“這個，需要較高的貢獻值。”
    “比如每天上繳給老大的時間，都會兌換成貢獻值，達到一定標準，就能進學生會。”
    宋捷倒不是覺得江葉不能進學生會。
    而是通過他和小黑的對話，已知江葉會去放逐城，自然沒必要進什麽學生會。
    江葉也確實沒加入學生會的想法，隻是又問：“每次接待新人的，都是4名學生會成員？這個人數上，有什麽講究麽？”
    “這個4人是固定的一組，我們4人平時也是一起行動，組隊狀態下，戰力還算不錯。”
    宋捷意有所指地看了江葉一眼，才繼續道：“而之所以四人組隊接待新人，是為了避免新人中出現個別變態，剛入學就有硬剛老玩家的實力……”
    這意味深長的話，顯然有暗點江葉的意思。
    不過很快，宋捷又轉移話題道：
    “豹爺那邊，算是情況特殊，才一口氣接待2人。”
    這話說完，那位豹爺突然盯著宋捷，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幾眼。
    似乎是意外於宋捷對江葉的態度。
    不過他沒直接問宋捷，而是突然朝江葉道：“問夠了沒有？你還是抓緊時間考慮考慮，要不要和我帶的這倆新人‘合作’？”
    江葉想了想。
    他肯定是不樂意用自己的血去踩縫紉機的。
    不過之前宋捷說過，他答應賣血的話，踩縫紉機時他會幫他。
    而現在，江葉應該也算賣血了吧？
    雖然隻“賣”了兩滴……
    想了想，他便又問宋捷：“你之前說，踩縫紉機的時候幫我想辦法？”
    其實在宋捷心底，江葉根本沒有賣血。
    主要是江葉那兩滴血，根本不會算到宋捷的“業績”裏。
    不過江葉本人，已經勝過了所有的“業績”。
    宋捷自然毫不猶豫：“對，我說話算話，一會兒踩縫紉機的時候，不會用你的血。”
    江葉點頭，看向豹爺，便算是給了他回答。
    豹爺明顯看江葉不爽。
    不過又看了眼宋捷後，他沒多說什麽，隻是將不爽發泄在他自己帶的倆新人身上：
    “行了，別再耽誤時間了，就按我說的辦！”
    他這麽強勢的開口，倆新人自然不敢再有異議。
    於是，何瑜亮賣出800CC的血液，得到80個小時。
    他和那陌生少年，各分得40小時。
    何瑜亮本來失血過多臉色發白，得到40小時後臉色似乎緩和了不少。
    差不多就在他們完成交易準備離開這間名為“甲子”的辦公室時。
    江葉注意到，豹爺身邊的一位小弟，看了眼手表。
    而後不久……
    整個“學校”上空，突然響起渾厚的鍾聲。
    有過之前記錄鍾聲的經曆，江葉幾乎是在鍾聲響起的瞬間，便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根據倒計時時間，推出這鍾聲響起的時間為13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