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蔓微微頓了頓，沒接話，心裏卻歎口氣。
    等程明月來蔣家之後，江迎和蔣允玫怕是不得安寧。
    說話間，門外江迎敲門道：“飯好了，允玫，快帶著小周來吃飯。”
    “誒誒誒！來了！”
    蔣允玫抿抿唇，對周蔓說：“沒胃口，我這幾天都不想吃飯了。”
    周蔓有些同情地看著她，“大夏天的，你要是一直不吃東西，身體怎麽扛得住？”
    話是這麽說，蔣允玫也清楚，可等坐在飯桌前，她還是一點胃口沒有。
    “媽，程明月什麽時候來？”
    江迎臉上笑意微頓，“昨天你大姨給我發了電報，說明月大後天到。”
    話說完，蔣允玫猛地睜大眼，頓時笑出聲道：“媽，我大後天有演出，就不跟著你去接人了。誒，團長說給我在前排留了一個位子，你跟爸都不來，那我就邀請小蔓去，好不好？”
    江迎怎麽可能看不出蔣允玫不想搭理程明月，就找借口逃避。
    可一想程明月的性格，她倒覺得女兒的主意不錯，轉頭對周蔓抱歉道：“小周啊，又要麻煩你了。”
    這算什麽麻煩？
    周蔓望著兩人，不由得笑道：“我還要謝謝允玫給我一個偷懶的借口呢，再說，我還沒看過文工團演出，這次可是沾了她的光，這句謝謝該我來說。”
    江迎看著周蔓，忍不住一晃神，想到女兒那句——
    “要是周蔓是大姨的女兒就好了。”
    確實，周蔓跟她姐姐長得像，性子也好，不驕不躁，腳踏實地，不像是程明月，從小到大就沒讓他們一家子省心過，她就是再愛屋及烏，也對這個孩子喜歡不起來。
    唉！
    周蔓還不知道江迎在想什麽，看著母女兩人臉上散不去的愁色，心裏對程明月更是生不出好感。
    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居然能讓一向脾氣好的江迎母女發愁？
    ……
    火車站。
    江迎臉上神情淡淡，看著從火車上擠下來的人，尋找著程明月。
    “小姑娘，你這是拎不動？我幫你。”
    “煩不煩！別拿你的髒手碰我的行李！”
    江迎下意識轉頭，程明月指著一個穿著樸素的農村婦女大罵，看見周圍人看過來，繼續刻薄道：“我們無親無故，誰知道你是要幫我，還是要偷我的東西？嗬，我可告訴你，我是從滬市來的，這些東西隨便壞一樣，你這種鄉下人都賠不起。”
    那女人臉瞬間漲紅，大聲道：“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好心幫你，你居然說我要偷你的東西？”
    江迎聽完這句話，才看清程明月的臉，頓時頭皮一炸，連忙上前擋在兩人麵前，對女人道：“抱歉，抱歉。我家孩子第一次出門，不懂規矩，我替她跟您說一聲對不起。”
    程明月一愣，看著江迎居然跟一個自己看不上的鄉下女人道歉，心裏瞬間不樂意，嚷嚷道：“小姨，你憑什麽替我道歉？你看看這個女人穿的什麽衣服，她肯定是看我這一身打扮，就想上來摸東西。”
    江迎聽完臉色驟然一沉，怒道：“程明月！給我道歉！”
    沒想到幾年過去，程明月的脾氣越來越過分。
    沒一點證據就誣陷別人是小偷，她太過分了！
    “我才不要！”
    程明月冷下臉，“你到底是不是我小姨，居然為了一個鄉下土包子欺負我！”
    江迎氣得眼前一黑，伸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厲聲道：“你要是不道歉，今天就別跟我回家。你媽把你交給我，我就有資格管你，給我閉嘴好好道歉！”
    憑什麽，她才不要給一個土包子道歉！
    程明月眼裏滿是鄙夷，卻瞥見江迎臉色黑沉沉，心裏有些急。
    但她還是不願意低頭，倔強地咬著嘴不說話。
    這一鬧，鬧得旁邊那女人冷笑出聲，指著程明月對江迎說：“你是個明事理的，可惜家裏怎麽出了這麽一個東西？”
    “算了，我也趕時間，懶得跟神經病計較。”
    女人翻了個白眼，“好心沒好報，今天運氣真差，一出門就遇上白眼狼。”
    “你！”
    程明月氣得臉色漲紅，嘴裏罵道：“你這個……”
    “程明月！”
    江迎徹底火了，也不去幫她搬行李，直接冷聲道：“跟我走。”
    她說完就轉身，程明月看她真的發火，才心裏一急，趕緊忍著怒火追上去。
    江迎太過分了，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小姨？
    等回去，她一定要寫信告狀！
    往前走了一截，江迎忍不住轉頭，程明月氣喘籲籲地拖著行李，一臉大汗，眼看著就要哭出來。
    她心裏歎口氣，一句話沒說，轉身幫她搬起來。
    結果程明月理所當然地把手裏東西遞過去，一句謝謝都沒有。
    江迎心裏發冷，對程明月的耐心越來越少。
    “小姨。”
    等到家，程明月死死皺著眉，“怎麽隻有你一個人來接我，表妹呢，小姨夫呢？”
    聽見她終於問起其他人，江迎語氣稍緩，回答道：“你大姨夫又出差了，今天允玫得參加匯演，沒辦法請假。”
    “匯演？”
    程明月臉上的笑意一僵，心裏頓時不舒服了，“我可是她親表姐，她寧願去參加個破演出，都不來接我？太過分了！”
    “她是團裏的女主角，沒辦法請假，明月啊，你先歇會兒，我讓她演出結束就趕緊回來。你們表妹好幾年沒見麵，怕是都生疏了。”
    女主角？！
    程明月本來就因為車站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現在一聽自己看不上的蔣允玫居然成了文工團的女主角，瞬間止不住心裏的怒意。
    她的親媽江瑜也是滬市文工團的台柱子，但她不僅沒遺傳親媽的舞蹈天賦，還怕累，一點沉不下心學東西，就算江瑜手把手教她，都沒把她送進文工團。
    她本來就不喜歡能進文工團的蔣允玫，現在一聽她是為了演出才不來接自己，頓時一股氣摁不下去，直往她腦子裏躥。
    “小姨，我也想去看表妹演出。”
    江迎驚愕，“你剛來，不如先休息，下次再演出，我讓允玫給你留個位子，好不好？”
    程明月不樂意，撇撇嘴跺腳道：“小姨，我才來你就欺負我，我就是想去看看表妹演出，怎麽了？算了，你不歡迎我，我現在就回家！”
    江迎頭疼，看著程明月鬧起來，擔心她又給還在養身體的江瑜寫些莫名其妙的信，還是答應說：“行，我帶你去。”
    程明月看自己得逞，瞬間遮不住臉上的精明，神色間出現幾分令人不喜的市儈。
    江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起那個念頭，可轉頭一看糟心的程明月，心裏亂成一片。
    程明月這孩子跟江瑜沒半點相似，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謬，可她這次終於下定決心，打算給姐姐寫一封信，問問當初她生程明月時，有沒有什麽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