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蔓下意識朝謝言華掃一眼，兩人目光相撞，又雙雙別開頭，空氣中頓時溢滿甜蜜的氣息。
    主任看得笑出聲，對著兩人說：“來來來，先選房，你們小夫妻以後日子長著呢，現在天天想黏在一起，以後呐……”
    周蔓強迫自己回神，糾結片刻對主任問，“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這房到底要怎麽分？”
    “小周你雖然是蔣工徒弟，可到底還沒轉正，所以你現在的宿舍隻有四十平，你能理解吧？”
    周蔓連忙點頭，“我知道，謝謝您費心。”
    “你愛人是其他廠子轉進來的，算是正式工，夫妻兩人都是廠裏的正式工，就能分一套兩室一廳。”
    兩室一廳？
    周蔓心裏的羞澀稍稍散去些，忍不住鬆口氣。
    一想到自己要跟謝言華住一間屋子，她就整個人都不自在。
    “但是最近盯著你的人多，蔣工是我爸的朋友，你們小年輕不知道這些門道，所以我得看著，你還沒轉正，我想把房子分給你，但確實無能為力啊。”
    周蔓愣了愣，想了想對謝言華說：“不如……你先住單身公寓吧。”
    “我們兩個人擠一間屋子，沒自己一個人住著舒服。”
    嘴上是這麽找借口，可周蔓心裏卻是真的覺得太快了。
    她跟謝言華這段關係真是兵荒馬亂，快進結婚，婚後又莫名其妙開始戀愛，現在又忽然要同居，實在是讓她有些沒準備。
    但是……
    謝言華聽見自己拒絕，心裏會不舒服嗎？
    周蔓想到謝言華剛才為了見自己急匆匆跑了一路，心裏一緊。
    謝言華看出她的不願意，也沒勉強，立即應聲道：“嗯，都按蔓蔓說的吧。麻煩您給我分一間單身公寓。”
    聽他答應，周蔓心裏一鬆，抬頭卻對上他此刻微有些深沉的目光，無意思地抿了抿唇。
    “行！”
    主任看著她倆沒在房子的問題上糾纏，立刻爽快答應，“本來小周你愛人不能按道理不能分到家屬院，不過我看你們新婚小夫妻好不容易能在一起，說出去大家也能理解，所以我就把他分到你隔壁那間？”
    “那間屋子可能比其他屋子條件都差點，但是近啊！”
    “一開門就能見麵，你說是不是？”
    周蔓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愣了一下。
    謝言華聽完，淡漠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笑意，“好，謝謝您對我跟蔓蔓的照顧。”
    從辦公室出來，周蔓還沉浸在這個驚天大事中。
    不是，謝言華怎麽瞬間住到自己隔壁了？
    她驚愕地轉頭，忍不住問了問，“你是不是……怎麽說調到203就能調到203，剛才那個主任對你也那麽客氣。”
    她原來懶得多想，總覺得謝言華跟自己隻是同伴，自己如果問得太多，隻會讓他反感。
    但是現在不一樣！
    而且，她記得廠長介紹自己跟謝言華相親時，簡單地提過他家的情況，周蔓想，或許謝言華家的情況比她想象中更不簡單。
    周蔓問出口時候有些緊張，謝言華卻點點頭，沒用任何話搪塞，隻是歎口氣解釋，“以後慢慢告訴你，這些事太雜，我都不知道從哪裏給你講。”
    “不過我可以先告訴你，再過段時間爸就能回家，我家的帽子很快就能摘。”
    果然。
    心裏那一絲猜測被證實，周蔓有些意外，“那……以後你會離開嗎？”
    謝言華父親能摘掉頭上的黑帽子，就說明他們家徹底安全了，甚至前途不可限量。
    她心裏微有些複雜，可為謝言華高興。
    這下輪到謝言華僵住，錯愕地轉頭看著她，“你怎麽會這麽想？”
    周蔓聞言抬頭，謝言華正皺眉盯著她，臉上的溫和全然化作嚴肅，眼底甚至流露出幾分受傷，眼神微冷。
    “我……”
    謝言華不等她解釋，打斷道：“結婚證還在我手裏，周蔓，要是你真的想走，我不會攔你。但是你真的打算反悔，想要我離開？”
    不知不覺間，謝言華漸漸逼近，周蔓幾乎能看見他鼻尖的薄汗，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灑在她額頂，然而他的目光比這更燙，燙得她心裏無措。
    “不是。”
    周蔓攥緊手心，“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忽然意識到，從周家離開之後，她或許對任何親密的關係都不大信任。
    所以她才會這麽抗拒謝言華跟自己的親近嗎？
    周蔓愣住，謝言華卻更近，牽住她的手，“嗯。”
    他不開心了。
    謝言華不打算再說，但周蔓一看他此刻的沉悶，咬咬牙解釋，“抱歉，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跟你說這句話，我隻是……才意識到，我現在很難信任別人不會離開。”
    “而且你說過，不會拘束我，結婚後我想做什麽都行。這話雖然是我們還沒正式坦白前說的，但是我非常認可你這個觀點。”
    “謝言華，我知道你是從滬市來的，還是很厲害的大學生，你從來沒對我說過你的過去，我對此一無所知，但光是聽著你跟廠長的描述，我就知道過去的你一定生活在一個我無法想象的幸福環境中。”
    “我不可能阻攔你奔向你光明的未來，但你知道，我很喜歡203廠，很珍惜這個學習的機會。”
    她隱晦地告訴謝言華，她不可能放棄跟著蔣建良學習的機會，跟他離開。
    周蔓從沒在這一點上糾結過，在203廠的人生充滿希望，是她辛辛苦苦改變自己慘死的命運，主動爭取的人生。
    她這輩子絕不會再為任何人放棄自己的人生。
    所以，如果謝言華要回滬市，她不會跟他走。
    謝言華愣住，微微低頭跟周蔓對視。
    周蔓臉上的局促已經徹底消失，一臉坦然地跟他對視，她的一雙眼睛圓而亮，像是雪山上一眼能望到底的湖泊，謝言華從她眼底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他的心猛地一震。
    “不，該說道歉的人是我。”
    他牽著周蔓的手更緊，“怪我從來沒跟你解釋過那些事情，我想你不願意提起你的家庭，所以我也不想讓你想起那些不快樂的事。”
    原來他是這麽想的？
    周蔓沒想到他一直這麽細心，心頓時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攥住。
    “但是我們已經結婚了，所以從今天起，我一定會跟慢慢把過去交代清楚。”
    “周蔓，我從沒想過跟你逢場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