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駱寧的喜服太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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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宥在文綺院吃了晚飯。
    駱寧明日出閣,家裏什麽都準備妥當了,文綺院該收起的東西都收起來了,該搬走的已經運走,院內安靜如常。
    飯後,駱宥在書房裏獨坐片刻,翻出從集市上買的一隻小人偶,去了大嫂溫氏的院子。
    “給阿欽的。”他說。
    溫氏接過來,笑著道謝,又有點意外。
    乳娘抱孩子出去玩,溫氏叫丫鬟上茶,細看駱宥臉色:“阿宥,你可是有事?”
    “大嫂,您知道我大姐姐,她從小身邊就沒有乳娘,甚至沒有固定的丫鬟伺候。這是樊媽媽告訴我的。
    直到她去韶陽,祖母把身邊的三等丫鬟秋蘭給了她;她在韶陽的時候,族長又指派了秋華一家照顧她,她才有了兩個貼心丫鬟。”駱宥說。
    溫氏雖然不知內情,不過也很正常。
    侯夫人一直對駱寧不好。
    這種不好,就是挑不出錯,但明眼看得出來。
    大家都知道,侯夫人生駱寧時候大出血,似乎也理解她為何憎惡駱寧。也不好指責她。
    “阿宥,阿寧從前的確過得不太好。”溫氏說。
    “大嫂,我不是替大姐姐訴苦。我隻是想說,我有樊媽媽、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書童和丫鬟,可我大姐姐沒有。
    對我娘,大姐姐心中仍存一份善念,雖然她從來不講,她一直渴望娘親多看她一眼。她甚至對大舅舅也網開一麵。”駱宥說。
    溫氏更糊塗了。
    她摸不著駱宥的脈,不知他到底要說什麽。
    “我大姐姐還說,等她大婚之後,會讓大舅舅把我娘帶回餘杭。從此不接她回來。”駱宥說。
    溫氏:“這也挺好。”
    反正不關她的事。
    她去了韶陽,鎮南侯府如何跟她無關了。
    溫氏手裏有錢,又有駱立欽這個依傍,娘家還靠得上,她對前路絲毫不畏懼。
    “大嫂,我始終認為,善惡若無報應,那我們為何要行善?”駱宥道。
    溫氏:“話是這麽講……”
    “你可知曉,你差點和阿欽一起死了嗎?”駱宥說。
    “……什麽?”
    駱宥就把自己從駱寧那裏聽到的,全部說給了溫氏聽。
    溫氏初聽,頭皮一陣陣發麻;而後,寒氣從後脊往上攀,她隻感覺骨頭縫裏都冷。
    她牙關幾乎要顫栗。
    “我沒有證據,大姐姐也不想多提,她隻是隨口告訴我的……”
    “我記得,當時那個穩婆說,我胎相不太好,要提前三天搓揉肚子,以便孩子出生。
    可在那之前,診脈的大夫從未提過我胎相不妥。而後的確難產。不用證據,我知道,我心裏知道。”她聲音顫栗,哆嗦得厲害。
    “大嫂,你和阿欽的命,隻是旁人的踏腳石。你和孩子死了,對他們沒什麽損失;你和孩子活著,便要對白慈容感恩戴德。我們闔府被他們當猴子戲耍。”駱宥道。
    溫氏感覺透不上氣。
    她死死扶住炕幾的邊沿,手指捏得發白。
    “大嫂,不出這口氣,你餘生心安嗎?”駱宥問她,“反正我一想到白玉麟與我娘全身而退,她回了餘杭說不定又有生機,我便覺得此生都睡不安穩。”
    又道,“哪怕我再努力,將來她找回來,也要分一杯羹。憑什麽?她都這樣欺負我們家的人。
    大嫂,我大姐姐怕下地獄,我不怕。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做件事,咱們把這口氣出了?”
    溫氏猛然抬眸,看向駱宥。
    “我是孩子,你是柔弱媳婦,咱們倆可以聯手。大姐姐三朝回門,是個下手的好日子。”駱宥說。
    溫氏停止了顫抖。
    她那雙柔順的眸,淬上了寒光:“你想要我怎麽做?”
    春寒料峭,夜風亦有幾分冷,從剛冒出新葉的樹梢吹過,宛如一聲嗚咽。
    駱宥慢悠悠回了自己的院子。
    瓊華如霜,將他的影子拖得斜長。他看向自己的手,渡了層月光,骨骼已經有了形狀,他快要變成大人了。
    迫切想要長大。
    想要這雙手沾滿血,從此令人敬畏,誰都不敢打他親人的主意。
    一瞬間,駱宥的眸子比霜還冷。
    翌日,駱寧大婚。
    她寅時初被叫起來,用了一碗燕窩粥,就開始梳妝。
    喜娘是壽成宮的馮嬤嬤。
    給她梳妝的,則是何嬤嬤跟秋蘭。
    親王妃大婚,要著命婦朝服,極其繁瑣沉重。
    頭飾才上了幾樣,駱寧就感覺脖子疼。
    她瞥了眼,發現至少還有一半沒上頭,心裏哀嚎一聲。
    她尚未哀嚎完,小丫鬟又捧進來一個盒子,秋蘭叫她放在旁邊。
    竟還有!
    駱寧很認命閉了閉眼。
    “大小姐,您不舒服嗎?”秋蘭問。
    駱寧:“首飾太多了。”
    “的確。”秋蘭笑道,“您不舒服的話,叫秋華進來,您靠著她,別把頭飾弄亂就行。”
    駱寧:“我還能撐。”
    她看著銅鏡裏的自己,突然想起她做鬼的時候,見過封後大典。
    那場盛典,極其奢華;而後是祭天。
    鄭皇後的頭飾,堆起來比她頭還要高,需得維持至少兩個時辰。她儀態端莊,風姿綽約。
    駱寧再看鏡中自己,便覺得還行,她的頭飾並沒有封後大典鄭皇後戴的多。
    天快要亮的時候,駱寧的頭飾才戴好。
    她不能動,一動腦殼都疼。
    有親朋來送嫁。
    白氏竟然也來了。
    她由溫氏攙扶著,形容憔悴,快要瘦成了骷髏架子。
    賓客們看到她,無不驚訝。
    也不知溫氏怎麽說動了白氏,白氏竟對著駱寧笑了笑:“阿寧,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
    “娘,您還在病中,好好躺著。別叫女兒擔心。”駱寧道。
    白氏:“我看你一眼。出嫁了,就不在娘跟前了。”
    說著,抹了一滴淚。
    駱寧心裏發顫,麵上做出淒容。她想哭,沒哭出來。
    “娘,先回去吧。您身體不好,別叫妹妹擔心。”溫氏笑道。
    她攙扶著白氏又走了。
    快要到吉時,都沒有鬧幺蛾子。
    祖母和二嬸、三嬸也來了,駱寧陪著哭了一回。這次是真的掉了眼淚。
    轉眼,到了吉時,雍王親迎的儀仗隊到了鎮南侯府門口。
    駱宥背姐姐出嫁。
    “……娘是怎麽回事?”駱寧問,“她怎麽來了?”
    駱宥:“大嫂說服了她。她總要露麵的,免得旁人以為她死了,咱們隱瞞消息。對你不利。”
    “怎麽說服的?”
    駱宥:“回頭你問問大嫂。”
    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