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枝俏的主心骨是紀淮洛。
    她唇色都白了。
    紀淮洛一如既往的張揚，手掌揉了把她頭發：“你怕什麽，隻是配合調查，什麽事都不會有。”
    “出什麽事了，”許枝俏忐忑不安，“哥哥，我能做什麽？”
    紀淮洛沉默片刻：“許枝俏，哥能求你件事嗎？”
    許枝俏迅速點頭。
    紀淮洛壓低聲：“去找龐律師。”
    許枝俏點頭。
    紀淮洛：“別讓我爸知道。”
    “......”
    這語氣完全不像他說的，什麽事都不會有。
    許枝俏呼吸滯住。
    紀淮洛臉色一鬆，又揉了下她腦袋，吊兒郎當的：“最重要的是，要照顧好我妹妹。”
    紀淮洛被帶走了。
    留下亂成一鍋粥的公司。
    許枝俏去找了龐弘，他是紀淮洛的私人律師。
    龐弘將紀氏公章和密鑰U盤給她：“小紀總早防著這一天了，把關鍵的東西放在了我這裏。”
    許枝俏怔怔的：“到底出什麽事了？”
    “研發部的成立，”龐弘說，“國外渠道不滿意了，國內也有人眼紅了。”
    這事周琮略微提過。
    說研發樓一旦有成果，就等於紀淮洛動了別人的蛋糕。
    商戰在每個領域都不罕見。
    紀淮洛該有防備才是。
    龐弘說：“你哥簽了份合同...”
    說到這，許枝俏猝然想了起來：“他那個高中同學的是嗎？”
    龐弘點頭。
    “然後呢？”許枝俏焦急，“要怎麽辦？”
    龐弘臉色不大樂觀：“字是你哥簽的，他確實簽了，現在是，要麽停止研發，要麽...”
    許枝俏急道：“你說啊，賠錢嗎？多少錢咱們都賠！”
    龐弘抿了抿唇，說了幾個字：“他得坐牢。”
    “......”許枝俏呆在原地。
    “小姐，”龐弘極為理智，“小紀總的意思，不能讓老紀總知道，老紀總是公司法人，若他堅持要承擔責任，那老紀總也會進去。”
    而字是紀淮洛簽的，紀壽的承擔，挽救不了他。
    隻會有連帶責任。
    見她整個人像是心魂被抽走，龐弘耐心道：“案子審下來要一段時間，咱們能做的，是維持住公司這段時間的運行。”
    不能讓紀淮洛的辛苦白費。
    許枝俏驚惶：“咱們，不能停止...研發嗎？”
    “不可以，”龐弘語氣堅決，“小姐，商戰向來殘酷，不搞到你死我活不會罷休，小紀總寧願死在裏麵，也不會停止研發的。”
    “你別這樣說龐律師，”許枝俏身體都在抖，“我哥哥不會有事的。”
    她從未想過，紀淮洛會有出事的一天。
    他那麽驕傲、張揚、眼裏不揉沙子，她連紀淮洛被客戶刁難都受不住。
    又怎麽能，親眼看他，去坐牢。
    整個春天，許枝俏都是茫然無措的。
    她牢記紀淮洛的囑托，不敢讓紀壽知道，努力照顧好自己。
    同時，想要維持住紀氏的運轉。
    可太難了。
    她一個剛剛海歸回來的職場菜鳥，不懂報表、不懂技術、不懂管理、不懂公司的運轉，她又怎麽能，管好這個公司。
    華慶陽和甄創來看過她，也去看過紀淮洛。
    紀淮洛就一句話：“照顧一下我妹。”
    再無其它。
    他壓根沒有屈服的意思。
    他知道各方渠道都想讓他妥協。
    想讓他在停止研發和坐牢之間選。
    這事誰都幫不了忙。
    國內國外幾方勢力交織，合同又是板上釘釘的事。
    “阿琮去了國外參加封閉會議，還不知道這事，”華慶陽有些急，“不然咱們還能跟他商量下。”
    甄創搖頭：“淮洛不會同意妹妹去求阿琮的。”
    三月時，業務部的員工接二連三違反公司規定，私下跟客戶更改付款方式，造成幾筆大額款項不清不楚。
    緊接著，是財務部主管越過部門經理，要求加薪，被許枝俏拒絕後，公然遲到早退，言語頂撞。
    紀氏人心惶惶，公司亂成一團。
    唯一還算安穩的，是研發樓。
    紀淮洛將研發樓交給了他的心腹，工資開銷獨立核算，不走紀氏的賬。
    足以想見他的決心。
    這天黃昏，許枝俏抱膝坐在紀氏大樓天台，無助又彷徨。
    她管不好紀氏。
    她太沒用了。
    既沒本事，又沒威望。
    底下人隨意的敷衍，她也看不出來。
    這麽龐大的一個攤子冷不丁丟到她手裏。
    她幾乎是瞎子點燈。
    四月初，一位名叫劉珂的中年女人進了紀氏的門。
    她身著職業裝，戴了副黑框眼鏡，頭發梳到冒著油光，自我介紹：“你好，許小姐，我是周總送給您用的人。”
    許枝俏茫然片刻：“給我用？”
    “是的，”劉珂不卑不亢，“我畢業於哈佛商學院，曾在華爾街就職過十年，又在國內大廠工作過十年，手下曾同時管理過八家公司，後來便一直跟在周總身邊。”
    “......”
    那劉珂是周琮的精銳了。
    其實這個階段，許枝俏是草木皆兵的。
    她再不敢輕信於人，更不敢隨意相信公司裏的人。
    她怕害了紀淮洛。
    可劉珂的出現，居然穩住了她慌亂的心。
    許枝俏磕絆：“那、那你做些什麽...”
    “小姐，”劉珂說，“周總的意思，是讓我輔助您、引領您，我不需要任何職位，我是您的老師。”
    “......”
    許枝俏不懂。
    可她很快就懂了。
    當那名主管連門都沒敲就進來時，劉珂扶了扶眼鏡：“出去，敲門，等允許才能進。”
    主管叫小李，不大服氣：“我要求加工資。”
    劉珂：“你被開了。”
    “......”
    “我這邊有你的全部資料，”劉珂打開電腦，“上班時間各種違紀，我想，開除你也不用付任何違約金，還會影響你下份工作的背調。”
    “......”
    劉珂眼神嚴厲：“沒聽懂嗎？需要我叫保安？”
    小李明顯怯了。
    劉珂態度堅決，沒有服軟的機會。
    處理完小李，劉珂回頭：“小姐...”
    許枝俏迅速站直：“在！”
    劉珂：“......”
    劉珂默了默：“小姐你怕我？”
    “不是，”許枝俏慌張解釋，“我就是...以為你要跟我說，你也被開了。”
    劉珂：“。”
    沉寂短瞬。
    劉珂嚴肅的臉，露出第一個微笑。
    “小姐，你果然像周總說的那樣，”她溫和道，“可愛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