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淮洛通體發涼。
    這說明了什麽。
    周琮集所有信息得出的總結和推論，說明了一個問題——
    李海德的死，和李小星有幹係。
    多年前那晚，被風刮跑的話抽絲剝繭般清晰，李海德在夜色裏說：“你這同學，好像挺有錢啊。”
    從第二天開始，李小星便再未跟紀淮洛搭過一句話。
    哪怕是紀淮洛故意招惹她，故意敲她桌子嚇她。
    李小星也從未回應過。
    那時紀淮洛少年意氣，自然受不住她的冷漠與無視，也不再跟她來往。
    兩人陌生的完全不像同班同學，更別說曾經同過桌。
    故事的最後，高考結束，李小星是理科狀元，被千裏之外的大學提前錄取，紀淮洛則留在了本地。
    直到李曹來紀氏應聘，紀淮洛才重新有了李小星的消息。
    那場洪水，紀淮洛自然在新聞上看見了。
    他仿佛一個局外人，看過就忘了，沒往心上放。
    卻不知這場洪水的背後，藏了李小星太多的兵荒馬亂。
    這晚，紀淮洛坐在餐桌前，胃口缺缺。
    許枝俏一直看他，擔心：“哥哥你吃飯啊。”
    “餓一頓不會癟，”周琮哄道，“吃你的，你才該多吃點。”
    紀淮洛思緒亂糟糟的。
    一會是遇見李海德那晚。
    一會是他和李小星形同陌路的最後階段。
    又一會，是今天被李小星阻在村口的樣子。
    還有周琮口中說的，李小星得了危橋通知，卻沒告訴李海德的這一種可能。
    “兄弟，”周琮散漫道，“李小星心有丘壑，你要先確定你能不能接受真正的她，好的、壞的，再往下談。”
    紀淮洛盯著他：“你什麽意思？”
    周琮揚眉：“如果她是個殺人犯...”
    “你少特麽放屁！”紀淮洛咬字，“她不會！就算她做了，也一定是要自保，一定是被逼到了極點！”
    周琮懶得管他：“我不管你們，別牽連到我老婆的心情。”
    紀淮洛一皺眉，許枝俏就跟著難受，周琮還能怎麽著。
    “哥哥，”許枝俏小心翼翼，“要不，讓我老公陪你下五子棋？”
    周琮：“。”
    紀淮洛撩睫：“我下不過他。”
    “五子棋啊，”許枝俏哄道，“連成線就行了。”
    紀淮洛：“圍棋這種複雜的都下不過，簡單的就能贏了？”
    “......”
    沉默。
    “那...”許枝俏想了想，“我讓他輸。”
    周琮：“......”
    真是他親老婆。
    校友會定在元旦這天。
    說是校友會，免不了向母校盡一盡心意，捐款捐物材。
    紀氏的壯大，和上年轟轟烈烈的新聞，讓紀淮洛成為眾人焦點。
    “上學那會你跟周公子就熟，”有同學說，“沒想到你們能結成親家。”
    紀淮洛欠欠的：“這有什麽沒想到，他不一直打我主意嗎。”
    “......”
    李小星一如既往的安靜。
    與被人群簇擁的紀淮洛仿佛兩個極端。
    與上學時別無二致。
    應付完同學，紀淮洛在人堆裏找她，目光落過去時，微帶陰鷙的眼神鬆弛下來：“李小星過來。”
    人群倏地靜了。
    李小星詢問過去。
    紀淮洛推開身邊的人，邁步走來，仗著絕對優勢的身高，隨手搓了把她腦袋：“出個聲啊，再把你弄丟了。”
    腦袋上的手看似粗魯，其實極為溫柔，帶著暖意，還有似有若無的寵意。
    仿佛在哄她。
    這動作曖昧，李小星仰頭，表情怔怔。
    那股子渴望又出來了。
    想抱他。
    想埋進他懷裏。
    “紀淮洛。”她輕聲。
    “嗯？”
    “......”李小星猶豫一會，難以啟齒，畢竟沒做過，“你昨晚，沒給我發信息。”
    紀淮洛眼皮子動了動：“之前也不是每天發。”
    李小星抿了抿唇：“嗯。”
    就是最近，總似有若無的不安。
    “喂，”紀淮洛彎下腰，平視她，好笑道，“書呆子也會黏人了。”
    李小星沒害羞，而是認真道：“你可以每天都給我發一條嗎？”
    紀淮洛挑眉：“我不呢？”
    李小星：“那我可以每天都給你發一條嗎？”
    “......”紀淮洛嗤笑，“你發我還能攔著？”
    “那我發了，”李小星問，“你會回嗎？”
    紀淮洛故意的惡劣：“看心情。”
    李小星點頭：“如果你不回，我就知道你心情不好。”
    “......”
    李小星極為鄭重：“那我就哄你。”
    紀淮洛睫毛輕動：“你會哄嗎你就哄。”
    “我可以問俏俏，”李小星彎眼睛，“讓她告訴我。”
    “......”
    紀淮洛瞳仁黑，李小星在裏麵看見自己縮小的影子。
    兩人四目對視。
    停頓幾秒，紀淮洛站直，重新揉亂她頭發：“行了，大老爺們不用你哄，想發就發，我看見了就回，有時間就給你發。”
    背景音是蔣山組織大家去聚餐。
    地點在附中對麵的海鮮酒店。
    蔣山訂了個大包，能容納幾十人的桌子。
    蔣山拽紀淮洛去現場點菜，熱情招呼：“同學們別客氣，自己坐，我和淮洛點菜。”
    眾人不約而同的默契，將李小星身邊的座位空了出來。
    有人主動跟她搭話：“學霸，還記得我嗎？”
    李小星靦腆的笑：“呂陽。”
    “嘿！就是我！”呂陽興致勃勃，“我還給你和淮洛拍過照！”
    李小星斯文點頭。
    “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呂陽說，“我以為你會留在上大學的城市，你那個專業，應該留在當地才最好吧？”
    李小星抿唇：“我喜歡這邊。”
    呂陽戲謔：“是喜歡這邊，還是喜歡這邊的‘人’？”
    李小星用心回答：“人。”
    “嘿嘿，”呂陽果然如此，“我就知道...”
    沒等嘮完，左邊的人忽然戳他手肘，整個包廂的同學莫名其妙地看向門邊。
    李小星順勢回頭。
    “不好意思，來晚了，”閻茜一件狐狸毛外套，膚色雪白，無名指碩大的鑽戒，“今天一切消費由我買單。”
    李小星眼底的笑頓時沒了。
    門框被叩了兩下。
    是紀淮洛和蔣山回來了。
    閻茜熟稔：“淮洛...”
    “借過，”紀淮洛懶散，“我們二班的聚餐，還輪不到你們九班來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