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塊落下，砸在防爆盾上轟然作響。
    舉盾的軍士摔倒在地，卻很快又站了起來。
    山勢的確陡峭，可攻山的兵馬都是山民出身。
    他們老家那邊，比這更加陡峭的山多的是。
    成排的軍士舉盾上前，硬頂著石塊弩矢，衝上來近身。
    “殺！”
    左軍軍士挺槍前刺，長槍紮在防爆盾上，卻是呲溜著劃開。
    義軍軍士們透過防暴盾的觀察窗查看，邁步前衝蕩開長槍，揮舞手中羊角錘，砸在左軍軍士肩膀上。
    左軍軍士身上穿著的皮甲，根本無力抵抗這等重擊。
    骨骼碎裂的清脆聲響，伴隨著慘叫聲一起爆發。
    跟著補上一錘，左軍軍士徹底無聲。
    義軍將士舉著盾牌硬衝，憑借著堅固的甲胄與盾牌，一步步的上山，將左軍人馬不斷斬殺逼退。
    馬當山臨江一側，是近乎於垂直的峭壁懸崖。
    簇擁成團的左軍軍士，不時有人被擠落山崖，帶著淒厲的嚎叫聲，跌入濤濤江水之中。
    “降了~降了~~”
    走投無路外加實在打不過，殘餘的左軍軍士紛紛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他們被捆綁起來帶下山。
    之後會進行審訊與甄別。
    有過罪行的，會按照罪行輕重，處以多年的苦役，直至斬首。
    沒犯過事的，則看個人能力。
    有能力的，會被編入輔兵營。
    沒有能力的，則是以抽簽的方式發往各地府縣安置為民。
    林道邁步上山，舉起望遠鏡觀察江麵上的船隊。
    飄揚著左良玉旗號的船隻，幾乎鋪滿了江麵。
    沿江兩岸各處險要之地，還有大批兵馬駐守，連營成片。
    無論風評如何，多年戎馬生涯的左良玉，能力還是有的。
    “居高臨下，全都是靶子。”
    放下望遠鏡，林道囑咐眾人退開。
    他的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再度出現的時候，身邊帶著一堆的火炮。
    左良玉認為，山勢陡峭，沉重的鐵炮運不上去。
    這一點的確是沒錯，可他不知道林道有著能穿梭時空的運送物資。
    別說是馬當山，哪怕是陡峭如張家界的懸崖峭壁。
    隻要林道能上去，什麽樣的物資都能送到。
    “把炮台架起來！”
    林道囑咐“計算好射角，備好彈藥。”
    “天黑之後配合縱火船，轟他釀的！”
    彭澤縣境，密集的馬蹄聲轟鳴如雷。
    林道親自帶隊，領著數百騎馬步兵繞行百餘裏，一路換馬不換人，終於是在天黑之前抵達了江岸邊。
    翻身下馬來到岸邊，林道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再度出現時，麵前已然是擺滿了百餘艘的小船。
    火油，幹草，硫磺，橘紅色救生衣等物更是堆積如山。
    親眼見著這一幕的軍士們，皆是目光狂熱，呼吸粗重。
    看向林道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天神顯靈。
    大帥才是真正的天命人！
    “你們都是真正的勇士。”
    林道目光掃過數百主動報名的將士“你們是為了解救倍受欺壓的湖廣百姓，為了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而來。”
    “你們的勇敢事跡，必將為史書所銘記。”
    “我也會告知湖廣百姓們，你們曾經為了他們而英勇作戰！”
    “我相信，湖廣的百姓們，會為戰死沙場的勇士立碑建祠。”
    “你們的功績，會被他們世代記在心中！”
    將士們聽的是熱血沸騰。
    一個個神色激動，恨不能現在就衝進大江之中。
    抬頭看了眼天色，林道揮手。
    “出發！”
    將士們按照各自分組，跑向縱火船。
    將幹草火油等物堆積在船上，檢查好各自隨身攜帶的引火之物。
    向林道行禮之後，推著一艘艘的船進入大江之中。
    望著順流而下，逐漸遠去的船隊，林道緩了口氣。
    “鼓舞人心的次數多了，口才也是越來越好。”
    他翻身上馬，親衛們牽著眾多馬匹，快馬加鞭的原路返回。
    天色漸晚，大船上的左良玉，總感覺心神不寧。
    這種感覺，他在麵對建奴大軍，朱仙鎮麵對李闖的時候，都曾出現過。
    “怎麽回事？”
    坐立不安的左良玉，幹脆起身在船艙內來做踱步。
    “船隊身處上遊，鐵索攔江，幾百艘戰船封鎖江麵。”
    “兩岸險要之地，皆有重兵把守。”
    “我究竟是在心慌什麽？”
    左良玉怎麽想，都不覺得自己會輸，可心中就是不安。
    “罷了。”
    常年的謹慎，讓他決定先上岸。
    腳踏實地，終究是會讓人心中安穩些。
    來到岸邊營寨內，左良玉心頭的積鬱之氣並未消散多少。
    喚來了軍中大夫診治，大夫表示隻是暈船而已。
    開了些許安神的湯藥服下之後，左良玉逐漸昏昏睡去。
    睡夢之中，他夢到大明亡了。
    自己手握重兵，成為各方拉攏的對象。
    一路封爵，甚至封到了王爵。
    最終自己臥薪嚐膽，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橫掃宇內一統天下。
    待到登基祭天之時，歡聲雷動，萬炮齊鳴。
    一路跟隨征戰的老兄弟們，都在自己的麵前展露笑容。
    感覺頭暈的左良玉，終於是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就見著了老兄弟馬士秀近在咫尺的臉。
    他下意識開口“朕封你”
    “左帥！！”
    神色焦急的馬士秀，用力搖晃著左良玉“賊軍殺來了！”
    “什，什麽？”
    安神藥的藥效很好，左良玉此時還有些暈乎乎的。
    ‘轟隆隆~~~’
    帳外傳來的雷鳴聲響，終於是讓他清醒了些。
    “打雷？下雨了？”
    “不是打雷下雨！”馬士秀奮力將他扶起來“是馬當山上的賊軍在開炮！”
    晃了晃腦袋，穿著綢緞睡袍的左良玉，踉蹌著衝出了大帳。
    遠處的馬當山上，不時迸射出大團的火光。
    轟隆隆的炮擊聲，宛如驚雷。
    江麵上密集的船隊，成為了固定的活靶子。
    一顆顆熾熱的炮彈飛過來，砸的木屑飛濺，船身破損。
    “怎麽會？！”
    揉著眼睛的左良玉，滿目皆是不可置信。
    “能打這麽遠的重炮，他們是怎麽運上去的？”
    “他們中午才攻下馬當山，現在就能開炮了？！”
    左良玉捂著腦袋“是我錯了，馬當山才是陣眼！”
    “我應當死守馬當山的，是我的錯！”
    “左帥！”馬士秀急的跺腳“這個時候就別想這些了，趕緊的命船隊退走。”
    “好好。”左良玉連連點頭。
    正待下令，讓船隊趕緊的起錨跑路，至少躲到火炮射程之外的時候。
    卻是愕然見著，遠處的江麵上，燃起了點點火光。
    “那是.”
    “是火攻船！！”
    百餘艘火攻船順流而下，船身上燃燒著熊熊火焰，一頭撞進了左良玉的船隊裏。
    馬當峽這裏，航道狹窄。
    之前左良玉的船隊，幾乎都是一艘挨著一艘的聚集在一起。
    身後飄來的火攻船，撞上來引燃了船隻，借助著風勢逐漸蔓延，點燃了一艘又一艘的船。
    有起錨的船隻，慌亂之中試圖順流而下。
    可他們之前設置的鐵索攔江，卻是將這些船隻都給攔住。
    前有火炮居高臨下的炮擊，後有大火焚燒斷絕退路。
    左良玉引以為傲的龐大水師，此刻成了甕中之鱉。
    “怎麽會從上遊來？”
    蒙圈的左良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遊都是自己的地盤，怎麽會有這麽多火攻船出現！
    無人能回答他的疑惑。
    左良玉陷入了暴怒之中，他大聲嗬斥下令“去岸邊！把那些賊軍抓過來，我要審問他們是怎麽從上遊過來的！”
    點燃了火攻船的勇士們，穿著救生衣紛紛跳入水中，向著兩岸遊去。
    兩邊都是左良玉的營寨，不少人被抓被殺。
    有軍士被抓到了左良玉的麵前。
    麵對喝問，軍士隻言“我家大帥乃天神下凡！”
    憤怒的左良玉，操起刀就要砍殺。
    可營寨外圍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響。
    陸地上的攻勢，也是隨之展開。
    義軍的攻勢極為凶猛。
    尤其是快馬趕回來的林道，都不帶歇息的，直接開著鏟車上陣。
    鏟車推著土填平了壕溝，撞開了鹿角，推倒了柵欄，打開了缺口。
    大批甲士洶湧而入，到處縱火砍殺。
    遭受突襲的左軍，士氣崩潰很快就陷入了混亂與潰敗之中。
    “左帥。”馬士秀拽著左良玉就往馬背上推“速走！”
    “吾兒夢庚還在船上！”左良玉心痛至極，望著大江上燃燒的越來越旺盛的船隊，眼淚都落下來了。
    “左帥！”
    馬士秀怒喝“都什麽時候了，先保住自己再說！”
    他大聲囑咐左良玉的家丁們“護送大帥回九江府，我來斷後！”
    江麵與兩岸，愈發沸騰起來。
    原本自認為占盡優勢的左良玉，一夜之間輸光了所有的賭本。
    水陸皆敗。
    數百艘船，幾乎無一幸免，包括他兒子左夢庚在內，許多人都是下落不明。
    或許過些時日，下遊的漁民們能撈起來些。
    兩岸眾多連營，在林道兵馬的衝擊下，宛如摧枯拉朽般被接連攻破。
    士氣崩潰的左部兵馬，在黑夜之中宛如無頭蒼蠅般亂撞。
    不是被斬殺就是被抓獲。
    馬士秀等心腹大將，或戰死，或被俘。
    號稱二十萬的大軍，近乎一戰覆滅。
    隻有極少數人，逃出生天。
    被追了一夜的左良玉，身邊隻剩下了幾個家丁。
    敗的如此淒慘，是前所未有之事。
    逃至小孤山時，忍不住的放聲痛哭。
    哭聲未歇，卻是見著大批山賊從四麵八方圍攏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