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翻滾，天黯如墨。
    久旱的齊魯大地，迎來了一場磅礴大雨。
    大運河上風高浪急，洶湧的河水不斷拍打船身。
    舉著傘的林道，站在甲板上遙望水天一色。
    這裏是濟寧州，地屬兗州府。
    黃台吉，帶著十萬大軍在北邊等著他。
    “黃台吉很有頭腦。”
    “戰略上，堅決打擊敢於抵抗的力量，不惜代價也要消滅。”
    林道麵上表情變幻了一下。
    “他這次出兵，是奔著我來的。”
    “不消滅我，他們永遠都別想入關。”
    “他也知道，一旦中土安定下來，以中土的人力物力來說，韃子以後隻能是逃亡深山老林當野人了。”
    想到這裏，林道也是笑“真是巧了，我也是奔著你來的。”
    冷風裹挾著雨水拍打在身上，迅速吸走熱量。
    林道緊了緊衣服。
    “戰術上，黃台吉指揮作戰靈活多變，無論是正麵作戰還是奇謀妙計，都能用的來。”
    “阿巴泰跟他比起來，沒得比。”
    雖說經驗日漸豐富，可林道並未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從戰略戰術上碾壓對手。
    他曾經特意請教過王猛。
    這位文武雙全的猛男，給出的答案是‘打仗，主要在於發揮自己的優勢，削弱敵人的優勢。’
    “黃台吉的優勢，在於他的威望足夠高，能夠牢牢掌控麾下兵馬。”
    “不好說如臂使指，可下達了軍令，兵馬也會堅決執行。”
    “再有就是，他們常年打仗，作戰能力與作戰經驗極為豐富。”
    冷冷的冰雨拍在臉上，林道頭腦極為清醒。
    “我的優勢，是來自現代工業時代的領先科技。”
    “還有麾下兵馬敢打敢拚，裝備精良。”
    他舉著傘在甲板上來回踱步“發揮自己的優勢，利用製空權帶來的製信息權。”
    “充分發揮對講機聯絡帶來的指揮優勢。”
    “以及武器裝備，後勤物資方麵的優勢。”
    林道拿出手機，開啟錄音功能。
    “通過製信息權，第一時間尋找到黃台吉的位置，出動無人機進行斬首行動。”
    “沒了黃台吉，韃子們應該是打不下去了。”
    這就是發揮自己的優勢，削弱敵人的優勢。
    有先進技術當然要用，用自己的技術優勢，打掉敵軍的指揮頭腦優勢。
    沒了黃台吉的威望壓製，韃子與蒙古諸部必亂。
    “韃子作戰能力強，就隻能是依靠裝備優勢進行碾壓。”
    “火槍火炮，精良兵器與甲胄，還有什麽？”
    甲板上轉著圈的林道，總想著給對麵來個大的。
    風雨漸歇，打了個冷顫的林道，返身回到了艙內準備休息。
    待到這場雨歇，就該北上出兵，與韃子決戰了。
    “大帥~~~”
    劉三刀上船急報“兗州城急報，派去曲阜的工作隊遇襲，死傷慘重。”
    “韃子來的這麽快。”林道一驚“這是主動出擊？”
    他認為黃台吉會以逸待勞的~~~
    “不是韃子。”
    劉三刀稟報“是孔府幹的。”
    “他們抱著衍聖公的畫像，阻攔收田。”
    “與工作隊起了衝突，之後發展到刀兵相向。”
    “他們家的家丁圍殺工作隊。”
    “工作隊人少，寡不敵眾隻有少數人逃脫。”
    船艙內為之一靜。
    林道麵容錯愕，好似聽聞了什麽不得了的消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道猛然一拳砸在了桌麵上。
    “怎麽敢！？”
    “世修降表之家！”
    “奴顏屈膝之徒！”
    “蒙元韃子來了，跪的比誰都快！”
    “怎麽敢的，他們怎麽敢的！”
    林道麵沉如鐵，滿目皆是怒火。
    “真是當土皇帝當久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劉三刀。”
    “你親自帶一營兵過去。”
    “滅了他們！”
    劉三刀行禮“領命！”
    這是個戰場之外的意外。
    許多戰場之外的事情，會給戰場帶去難以預料的後果。
    因孔府之事，林道在兗州耽擱了三天的時間。
    這三天的時間裏，黃台吉也沒有閑著。
    他買通了總兵官劉良佐，裏應外合之下攻破了臨清州。
    總兵劉澤清等人，綁了督師史可法投降韃子。
    從天牢裏出來的史可法，被任命為督師。
    帶著各地來勤王的兵馬，一路跟著黃台吉‘收複’失地。
    得知林道的大軍入了兗州，史可法就帶著明軍屯兵於靠近濟南府的臨清州。
    他想看看，建奴與林賊是否會兩敗俱傷。
    到時候說不得可以收漁翁之利。
    可他不知道的是，老大與老二打架，首先倒下的就是老三。
    臨清州距離戰場太近，黃台吉不會允許有這麽一支威脅存在。
    無孔不入的韃子細作，在臨清州內與劉良佐談妥了條件。
    這位曆史上主動投降，俘虜了弘光帝，參與了江陰之戰的殺人魔王，幾乎沒有猶豫的就倒向了韃子的懷抱。
    朝廷沒有錢糧，而且也看不到打贏的希望。
    黃台吉許諾給了他諸多好處，劉良佐的背叛毫無難度。
    至於劉澤清等人，則是大勢之下當了牆頭草。
    “史督師。”
    大帳內，連著咳了好一會的黃台吉，用手絹捂住口鼻“可願歸順大清？”
    被捆著的史可法，目光掃過劉良佐，劉澤清等人。
    見著他們已經急不可耐的剃頭，麵露輕蔑之色“我可不是這些不知忠義之輩。”
    “我是天朝重臣，今日戰敗喪師辱國，豈能苟且偷生！”
    “隻求速死！”
    重病纏身的黃台吉，認真的打量著史可法。
    他擅長觀人之術，看出來史可法並非洪承疇那般，嘴上很硬，實則求活之人。
    換做以往，他還有心思慢慢的調理想辦法。
    可大戰在即，身體更是接近油盡燈枯，實在是沒了那個精力。
    “既然你是忠臣。”麵色發白的黃台吉，揮揮手“那就全了你的名節。”
    甲士上前，拖拽著史可法出帳。
    他並未掙紮求饒，出門之前卻是回首喊了一聲。
    “爾等必敗於林道之手！”
    豪格大怒，衝過去推著史可法出去，親自動手斬殺。
    一戰滅了小兩萬八旗兵丁的林道，在他們這兒就是禁忌。
    麵色平靜的黃台吉，望向劉良佐等人，言語溫和“待到與林賊接戰之時，還要拜托諸位竭力奮戰。”
    “得勝之後，朕絕不吝封賞。”
    他對待降人一向大方，畢竟送出去的都是搶來了，絲毫不會心疼。
    劉良佐等人也知曉，這是拿自己當炮灰使。
    可頭都剃了，也是別無選擇，隻能是拍著胸脯擔保，一定會為大清效犬馬之勞。
    林道得知消息的時候，已至東平州。
    對於史可法的死，他隻有一句話。
    “死得其所。”
    他是大明真正的自己人，世襲的錦衣衛百戶。
    是真正與大明生死與共，願意為大明陪葬之人。
    他也卻是是做到了，自是死得其所。
    旁觀的明軍被清理，接下來就該是林道上場了。
    龐大的隊伍一路北上，直奔東昌府。
    黃台吉早已在此布置大軍等候。
    東昌府，秦時名聊城。
    這裏經曆過多次黃河決口，黃河帶來的泥沙，在這裏形成了崗坡窪相間的平原微地貌。
    崇禎十六年，八月初八。
    宜動土，祈福，開廁，栽種。
    忌喬遷，做灶，祭祀。
    自張秋鎮上岸，沿大運河西岸一路北上的林道所部，自大營出兵抵進東昌府城以南二十餘裏處。
    黃台吉親領的滿蒙聯軍，也幾乎同時進入戰場，雙方間隔數裏地。
    這種級別與規模的超級會戰，尋常計謀並無什麽大用。
    唯有實實在在的硬碰硬，才是最終的歸宿。
    人馬過了萬，無邊又無沿。
    自運河岸邊鋪開，入目所見滿滿當當全都是人。
    任何時候，能指揮十萬規模龐大軍陣的，都是名將。
    林道距離名將還有一段距離，他依靠的是高科技彌補。
    無人機在高空懸停，觀察整個戰場。
    通過對講機，指揮一個個營頭就位。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兵圖上擺放戰旗。
    對麵一座隻有二三十米高的山崗上，舉著單筒望遠鏡觀察的黃台吉，麵色凝重。
    “調動兵馬如臂使指，林道此人果真是有真本事。”
    整個上午，雙方都在不斷的排兵布陣。
    日上三竿之時，又幾乎不約而同的開始吃飯。
    清軍這邊，主要是以幹糧為主。
    喝水啃幹糧吃些肉幹。
    主要是追求填飽肚子，為之後的廝殺提供體力。
    林道這邊，軍士們吃的就豐富多了。
    人手一份單兵自熱口糧。
    主飯有青豆牛肉炒飯，咖喱雞丁炒飯，胡蘿卜雞丁炒飯等。
    為了更好的打贏這一仗，林道也是咬牙買了供全軍吃兩頓的數量。
    昨天中午全軍吃了一次，主要用來熟悉如何使用。
    現在的話，就是為接下來的戰鬥，做最後的準備。
    林道也是拿起了一份開吃。
    打開包裝，取下水壺將水倒入保溫袋，自動加熱。
    五分鍾後翻一麵，翻個兩三次就可以了。
    撕開袋子直接開吃，香氣四溢。
    除了主菜還有配菜，像是鮮脆黃瓜，豬肉蛋卷等。
    每人再配上一盒午餐肉罐頭，絕對是飽腹感滿滿。
    今天吹的是北風，濃鬱的熱食香氣飄過來，清兵都傻了。
    這時候還能吃上熱食，味道還這麽香？
    對麵是哪來的兵馬，日子過的這麽好！
    “大汗。”
    多鐸上前進言“不如乘機衝一陣？”
    “對麵都是輪著吃飯。”黃台吉搖頭“軍陣不動，聚而有形。”
    “白費力氣。”
    他怎麽也沒想到，兩邊還未接戰，卻是在吃食上，先輸了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