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聽聞你們這裏,鬥米五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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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災荒時節。
    窮人落淚富人喜。
    千年以降,每逢天災人禍,權勢財富者就會殺窮。
    最直接,最典型的辦法,就是糧價飆升。
    “你可以露宿街頭,你可以不穿衣服,可你不能不吃飯!”
    正因如此,汴梁城的糧鋪,在此時陷入了狂歡。
    鬥米五千文~
    一緡錢也不過七百七十文,五千文那就是六緡半。
    汴梁城內尋常百姓,累死累活幹一天,也不見得能賺上百文。
    “你這賣的不是糧食!”
    一處糧鋪外,買糧的百姓憤怒指責“你這賣的分明是金子!”
    神色悠哉的夥計,晃著手中的抹布,鼻孔朝天隻有一句話。
    “愛買不買~~~”
    “不買,那就回家餓肚子去。”
    “莫要在此聒噪。”
    都說有錢是大爺,現在是有糧的是大爺。
    不買可以,回家繼續餓肚子去。
    圍攏在糧鋪外的百姓們,自然是憤怒不已。
    可也就隻是憤怒。
    不提守在外麵的衙役,單單是鋪子裏,那些五大三粗的護院,抱著膀子橫眉立目的掃過來,就足以讓衝動之人冷靜。
    無奈之下,眾人隻能是想辦法去湊錢。
    現在是典當,以後可就是賣產賣房,賣兒賣女賣自己了。
    千年以降,每當天災人禍降臨之時,平民百姓皆是如此。
    眼瞅著眾人愁眉不展,夥計幸災樂禍。
    “莫要再行徘徊了,還是回家想想是先賣兒還是先賣女吧。”
    “實在不舍,那就自個腿上來一刀,吃頓好的~”
    夥計護院衙役們,皆是哄笑。
    那般模樣,望之與拴繩犬吠一般無二。
    “這麽喜歡吃白肉~”
    “那就先割了你的!”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鐵甲人,領著浩浩蕩蕩的人群,鋪滿了街道而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幾個衙役。
    他們隻是看了一眼,當即轉身就跑,那是頭也不回。
    黑壓壓的何止數百上千之眾。
    衙役們的眼力勁沒的說,先走為上。
    護院們再無之前的驕狂,手忙腳亂的招呼夥計們趕緊的關門。
    來人身上帶著血漬,手中握著兵器。
    這可不是能招惹的。
    林道頓足揮手,自有太學生們,帶著缺糧百姓衝入糧鋪。
    夥計們慘叫,護院們哀嚎。
    不大會的功夫,糧鋪裏的人,就被拖拽出來。
    上前幾步,林道居高臨下的看著一個鼻青臉腫的護院“聽聞你們這裏,鬥米五千文?”
    護院哼哼唧唧喊疼,躺在地上沒回話。
    林道舉起了手槍。
    ‘砰!’
    再走一步,來到一夥計身前“聽說你們這裏,鬥米五千文?”
    夥計側頭,看著一旁腦袋開花,紅黃之物噴灑的護院,舌頭打結“是~是~”
    “誰給你們的勇氣,賣出這等天價?”
    夥計哪敢回應,他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旁同樣被揍的鼻青臉腫的掌櫃,大聲呼喊“糧食是我等鋪子裏的,想賣多少就賣多少,與爾等何幹?”
    林道轉身走過去“掌櫃?”
    “是~~~”
    “你家糧食,哪裏來的?”
    麵對詢問,掌櫃目光轉動“自是我等收購而來。”
    “胡扯!”這邊陳東從糧鋪裏跑出來,手中捧著好幾冊的書冊賬簿。
    “仙長請看!”
    他打開一本書冊,向著林道展示“這上麵寫的清清楚楚,是從祥符縣提舉常平司的常平倉裏運來的糧食!”
    此言一出,四周頓時一片嘩然。
    常平倉,是用來平抑糧食物價的機構。
    糧食豐收的時候,以官府收取的稅賦作價,收購糧食儲存。
    災年的時候,低價賣給百姓,維持百姓的生活所需。
    這個製度,肯定是很好的,能夠有效抵禦災荒帶來的危害。
    可~
    再好的製度,也需要人去執行。
    自趙佶登基以來,朝廷到地方到處都是貪官汙吏,要麽就是隻有嘴的廢物。
    能貪墨的貪,不能貪墨的也貪。
    常平倉,自然也不會被放過。
    百姓們憤怒了,常平倉裏都是救命的糧食,竟然被奸商拿來賣鬥米五千文的高價!
    真是該死!
    “打死他!”
    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憤怒的百姓們,頓時高呼著要打死掌櫃的。
    “等等!”
    林道大喝一聲,震懾住了眾人的情緒。
    “話還沒問完!”
    他再度詢問“告訴所有人,常平倉的糧食,是怎麽到你家糧鋪的?”
    被嚇到發抖的掌櫃,牙齒咯咯作響,卻是死咬著一言不發。
    林道取下了腰畔掛著的羊角錘。
    一錘落在了掌櫃的膝蓋上。
    劇痛之下,掌櫃的尖叫聲撕裂長空。
    手中錘子轉了個圈,林道再問“說!”
    掌櫃隻顧著叫喚,哪裏還能回應。
    林道再度揮錘,砸在了他的另外一個膝蓋上。
    清脆的碎裂聲響中,掌櫃的哀嚎著疼到暈死過去。
    “仙長!”
    這邊陳東翻動手中的書冊賬本“這上麵有寫。”
    “宣和六年九月初七,祥符縣常平倉,送糧九百一十七石。”
    “宣和七年十一月初三,中牟縣倉平倉,送糧四百五十五石。”
    “靖康元年五月初五,陽武縣常平倉,送糧一千三百九十二石。”
    陳東大聲高呼“這糧鋪賣的糧食,都是常平倉的糧!”
    四周更是嘩然。
    林道上前,拿過陳東手中的賬本。
    邁步躍起跳上擺放糧食的櫃子。
    他的目光,掃過街道上擁擠的人群“看到了嗎?”
    “這,就是大慫朝廷,這就是大慫官府幹的事兒!”
    “他們拿著你們繳納的賦稅,竊取本屬於百姓的糧食,再以鬥米五千文的價格,賣給你們!”
    “這樣的朝廷,這樣的官府!”
    林道緩了口氣“你們還願意,繼續聽他們的話,給他們交稅嗎?”
    “不願意~~~”
    現實的環境,促進了力道的演講效果。
    點燃百姓們心中的怒火,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容易。
    畢竟朝廷的奇葩操作,導致金人圍城,家裏快餓死人了。
    如此外部環境之下,憤怒早已經化為了燃料,有火星就能燃燒起來。
    “中牟縣,陽武縣在城外,暫且不提。”
    林道抖著手中的賬本“祥符縣就在城內。”
    “去將縣衙的人帶來,問問他們,糧食為何從常平倉,來到這糧鋪的!”
    “哦~~~”
    徹底鼓動起來的百姓們,懷著滿腔怒火,跟隨著林道與太學生們,直奔祥符縣衙。
    林道留下陳東,領著一批人手持兵器,守著糧鋪,順道將那些掌櫃夥計護院,都給處置掉。
    至於糧鋪裏的糧食,暫時還不能發。
    怎麽也得等百姓們把事情鬧大了,才能拿出來。
    沿途不少百姓聽見動靜,打聽之後紛紛加入進來。
    待到行至祥符縣衙,已然是成千上萬,一眼看不到頭。
    活該縣令倒黴。
    之前幾天都躲著,今天卻是跑來衙門,與主簿,縣尉,捕頭,各房書吏們,商議瓜分衙門裏的各類物資。
    正說話間,卻是聽見外麵劈啪作響,一片混亂。
    縣令大怒“何人在衙門裏放鞭炮?”
    下一刻,幾個站班衙役,撞碎了房門撲進來成了滾地葫蘆。
    緊隨而來的,是大批憤怒的百姓。
    捕頭第一個起身,下意識的想要嗬斥。
    卻是當頭挨了窩心腳,被踹飛出去。
    屋內一片狼藉,毆打辱罵,砸桌子摔板凳的,極是熱鬧。
    林道壓根就沒去提什麽糧食不糧食的。
    隻管讓百姓們往裏麵衝,去宣泄怒火。
    反正這個時代汴梁城內的官吏,挨個槍斃,沒一個是有資格喊冤的。
    待到百姓們出來,裏麵已然是沒了還能喘氣的。
    “汴梁城的巴士底獄在哪?”
    林道於縣衙外,招呼一眾百姓們“走,去分糧食!”
    糧鋪裏的存糧,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多。
    按照每人一鬥的數量分發,分發完畢之後,大部分百姓都還是雙手空空。
    眼見著百姓們的怒火更盛,林道拿起了電喇叭。
    “朝廷勾結糧商,吞沒糧食高價發賣,這是要逼死百姓!”
    “糧鋪發賣的糧食,都是爾等繳納的賦稅。”
    “如今自當取走,帶回家中供養妻兒!”
    “都走,將全汴梁城的糧鋪都給拿了!”
    無數百姓振臂高呼。
    “哦~~~”
    動靜越來越大,得知消息加入其中的百姓也是越來越多。
    幾乎是在一日之間,整個汴梁城內的糧鋪,全都被憤怒的百姓們給搶了個幹淨。
    甚至於,連朝廷的糧倉也未能幸免。
    尤其是許多糧倉打開的時候,要麽空空如也,要麽多為陳糧,甚至壞到不能吃的那種。
    這更加激發了百姓們的怒火。
    “仙長。”
    州橋上,陳東憂心忡忡“城內糧鋪眾多,也不見得家家都是與官府勾結,盜賣糧食。”
    林道看他一眼“這裏是汴梁城。”
    陳東與四周的太學生們,不明所以。
    “能在汴梁城內開糧食鋪的,哪家是沒有跟腳的?”
    眾人頓時恍然。
    汴梁城是天下財富聚集之地。
    在這裏做生意,尤其是糧食這等大生意,沒有跟腳根本開不下去。
    背後不是朝臣,就是勳貴將門,甚至皇親國戚也不在少數。
    自己家傳下來的鋪子,百年前或許有,可現在絕對沒有!
    這些人的糧食都是哪來的?
    不問可知!
    “去吧!”
    “盡可能多的發動百姓,帶著百姓們去將糧鋪一掃而空。”
    “再由糧鋪引導,擴大範圍。”
    林道示意一眾太學生們“先行挖去腐肉,重塑朝堂就靠你們了。”
    簡單幾句鼓勵,太學生們頓時幹勁十足。
    紛紛散去,各自尋地方帶著百姓們,去掃糧鋪。
    成功點起了火焰的林道,騎上電瓶車返回金錢巷。
    想當革.命老區,當然是要將之前的一切砸碎。
    糧鋪,隻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