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黑色的頭發，葉檀清想。
    沒有錫紙燙，蓬鬆的發絲在玄關燈下有種朦朧虛影，晃在楚楓額前。
    上一世楚楓在大三下學期才染的黑發。
    這次提前染了。
    葉檀清穿著淺藍色家居服，露出的手腕脖頸都白淨清冷，他拿著手裏那本書，扭頭看向玄關位置。
    楚楓正低頭換鞋，葉檀清好像在看他的頭發？
    鞋帶很不懂事......
    “哎。”楚楓拽了兩次才褪下來，光腳踩在門口地毯上，換上剛從超市買的冰紫色帕恰狗人字拖。
    溫小年買的是豬豬俠紅色款。
    不是他倆幼稚。
    是簡約款拖鞋都太醜。
    “葉學霸，”溫小年看見沙發上坐的人，覺得主動打個招呼比較好，語氣帶著疏離和禮貌，顯得莫名很恭敬，“那個...今天謝謝你啊，我跟楓哥領書的事兒。”
    沒多說前因後果。
    反正宿舍裏三個人心裏都知道。
    葉檀清在本子上提前寫出會議結果，快速結束研討會，並取消學生會幹部的聚餐。
    才能讓班長何琳琳帶他倆去拿教材書。
    雖然這是楚爸爸授意的。
    但溫小年跟著沾光，確實得跟葉學霸說聲謝謝。
    “不客氣，”葉檀清視線從溫小年臉上移開。
    很輕的帶了一眼旁邊的楚楓，等了兩秒。
    楚楓正往鞋櫃裏擺鞋，沒看他。
    顯然也不想開口跟他說話。
    葉檀清眸色黯下去，正要收回視線就見溫小年正盯著他看。
    葉檀清問：“教材書拿到了麽。”
    “欸？”溫小年意外沙發上那人會關心他們學渣的事，小雞啄米點頭，友好的笑起來，“拿到了！一本都沒少。”
    “那會兒我跟楓哥回來放書，你不在宿舍。”
    溫小年一邊說話，一邊去開放式廚房水池裏洗手。
    楚楓已經洗完手正在忙活了。
    什麽水杯碗筷垃圾桶，腳墊吹風機牙膏牙刷洗麵奶，反正各種生活用品都買了，得擺放到相應位置上。
    “...去了趟圖書館。”葉檀清坐在沙發上。
    有一句沒一句的跟溫小年說話。
    視線盯著書，餘光卻總注意黑頭發的少年。
    楚楓脫了襯衫外套，隨手搭在餐椅上。
    正彎腰給新垃圾桶換垃圾袋。
    白背心往上縮了幾寸，一截緊致細膩的腰身被餐廳燈光打著，脊椎骨的痕跡很明顯。
    牛仔褲褲型被身材撐的很好看。
    係著一條棕色皮帶。
    不可以看，葉檀清收回視線。
    盯著書頁過了三四秒鍾，餘光又不受控製的跑過去了。
    “圖書館？”溫小年把水杯和碗筷擺好，轉頭朝餐桌那邊喊人。
    “哥，咱明天是不是也得去圖書館？班長說有幾本書得提前錄入U盤，叫咱們自己去錄，她那兒的備份清檔了。”
    溫小年在外麵說話時輕聲細語。
    回到相對放鬆的環境裏，聲音就嘰嘹嘰嘹的。
    像蟬叫。
    “嗯，”楚楓隨意應了一聲，“錄就錄。”
    溫小年要哭了：“圖書館那麽大！那幾本書不是一類，咱倆又得找一天——”
    “小點聲。”楚楓擰眉。
    葉檀清坐客廳裏看書？
    他自己臥室的書桌是擺設嗎。
    找什麽存在感。
    “咳，”葉檀清輕咳一聲，指尖捏著書頁，抬頭望向餐桌那邊的背影，“我明天上午去圖書館，需要幫忙嗎。”
    他嗓音平淡，像是隨便問問。
    不怎麽在意楚楓用不用他幫忙找書。
    “......”
    “嘩！”溫小年手裏的筷子嘩啦一聲墜進筷籠兒。
    他是聽錯了吧。
    不愛管閑事的葉學霸，主動提出幫他們找書？
    溫小年驚喜：“楓哥咱一起嗎？”
    “不要，”楚楓轉身，後腰靠著餐桌沿兒。
    手裏拿濕巾擦拭新買的手辦擺件，準備擦完再放餐桌上。
    他抬眼看著對麵沙發裏的人，語氣明顯不爽。
    “我自己能找，這回找不到書我也不給我爸打電話，不讓他勉強你在學校關照我，你放心。”
    葉檀清不就是怕再接到他爸的電話。
    才主動提出要帶他們去圖書館？
    楚楓不稀罕他報恩。
    一點都不需要。
    “？”溫小年撿筷子。
    感覺周圍空氣忽然涼颼颼的。
    他到現在都沒明白，楓哥為什麽對葉學霸幫他倆領書的事兒，這麽不高興。
    這是氣什麽呢。
    “......”
    客廳明亮光線裏。
    葉檀清攥著書從沙發裏起身，往自己臥室回。
    路過餐廳的時候他看著楚楓的臉。
    “順路，不用就算了。”
    腳步沒有停頓。
    徑直回房。
    “砰。”葉檀清的房門合上。
    客廳裏剩下楚楓跟溫小年兩個人。
    溫小年憋不住好奇心，兩步走到餐桌旁邊小聲問。
    “楚叔花錢資助他完成學業，他在學校關照你不是應該的嗎，你不好意思麻煩葉學霸？”
    我好意思，我好意思。
    讓他幫咱找書吧。
    那個圖書館真的超級超級大！
    “也不是不好意思，”楚楓不知道怎麽說，別扭的垂著眼，“...看見他就煩。”
    溫小年不理解：“你倆以前有仇？”
    聽楚爸爸說話的口吻，好像楚家已經資助葉學霸很久了。
    可能楓哥跟葉學霸早就認識？
    “沒仇，什麽都沒有。”楚楓說。
    一點關係都沒有。
    “就是純煩。”
    “......”
    好吧，溫小年確實看不懂。
    但楓哥說煩那就少接觸。
    本來他們跟葉學霸就不是能玩到一塊兒的脾氣。
    嗯，就這樣吧。
    *
    半小時後。
    楚楓站在浴室洗手台前，披著濕噠噠的浴巾往外喊。
    “溫小年！溫小年？”
    外麵傳來腳步聲。
    楚楓罵罵咧咧：“臥槽，這水管炸了呲我一身，你打電話給宿管大叔看能不能找人修，這呲一晚上樓下的牆不得漏水？”
    住進宿舍第一晚就倒大黴。
    現在情況是，整個浴室裏都是水！
    洗手台附近跟天女散花似的。
    楚楓剛洗完澡，正打開水龍頭想浸濕洗臉巾，洗手台底下的水管接口忽然開始呲水。
    看樣子是水管裂了？
    楚楓不懂這個。
    “把門打開。”門口傳來葉檀清的聲音。
    “？”楚楓煩躁的表情一僵。
    沾著水漬的鏡台裏，他穿著被呲濕的白色內褲，肩膀上跟老大爺似的搭著一塊白浴巾。
    濡濕的黑頭發都在滴水，很狼狽。
    “....你來幹什麽，”楚楓皺眉往外問，扶上門把手但沒開門，“溫小年呢？”
    這麽狼狽不想叫葉檀清看見。
    葉檀清的聲音隔著門，沉穩又幹脆：“他去西大門拿外賣了，短時間內回不來。”
    學校晚上都有門禁，不允許學生點外賣。
    想拿外賣需要跑到西大門旁邊的車棚，踩在木箱子上，跟外賣員來一場秘密的牆頭交易。
    溫小年平時是有點懶。
    但更經不住餓，晚上沒吃飽。
    寧願穿越半個校園也得去拿外賣。
    “他剛下樓，至少二十分鍾才能回來。”葉檀清補充道。
    “......”
    如果楚楓不想被呲二十分鍾。
    就得給葉檀清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