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會場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楚楓舉著會場工作人員贈送的透明雨傘，跟著指示牌來到公交車站，到處都是雨幕朦朧，水汽染得夜色都涼薄，白天的悶熱也驅散大半。

    下著雨的公交車站，路線牌會發光。

    科技會堂的隔壁就是海城體育館，這種大型建築的位置都很偏僻，沒有住宅區和商超，隻有寂寥的站台和綠化帶。

    如果不用一些打車軟件，連出租車都很少經過。

    學校老師開車來的，車上載著蔣雯她們四個女生剛好夠坐，從停車場就直接順著大路回市區了。

    十分鍾前，沈承霖叫了一輛私家車停靠過來，邀請楚楓上車。

    楚楓拒絕他了。

    不想接受沈承霖的人情，還起來麻煩。

    拒絕三次等楚楓冷臉，沈承霖才遺憾的示意司機開走。

    公交車站附近隻剩楚楓一個人。

    候車棚底下有鋁製的長凳，他打著傘坐下來摸手機，手機剛拿出來，就被斜飄的雨水打濕屏幕。

    手指快速抹掉水漬，看溫小年給他發的微信。

    21號

    不，21路公交車。

    就在這裏上車，上車後能直達校門口。

    位置沒有錯，坐在這裏等車就行。

    這是楚楓第一次乘坐公車。

    看兩眼消息就把手機收起來，雨太大了怕手機進水，雨傘頂部被雨滴打的砰砰響，沉悶的很。

    雨夜多惆悵。

    楚楓抬頭看了看，蜿蜒雨水順著透明傘布滑墜。

    手機時間是22點17分。

    周圍路上很少有車輛了，停車場的車都從下一個路口開走，沒經過楚楓坐的這隻站台，荒無人煙似的。

    那麽大的會場，小一千個人參加會議。

    隻有他一個人坐公車回市區麽。

    天很黑，四周茫茫大雨。

    約莫又等了七八分鍾，還是不見有公交車的蹤跡。

    楚楓扭頭，眯著眼看那隻發光的牌牌，路線牌上提示說15分鍾一輛公車。

    他坐在這裏還沒到15分鍾？

    雨霧潮濕裏忽然飄來一股咖啡味道，楚楓鼻尖動了動，剛要轉頭，就聽見旁邊傳來薄地皮鞋踏地的聲音，腳步很穩。

    人就是會對腳步聲感到熟悉。

    楚楓停下轉頭的動作，臉龐僵硬回正。

    視線死盯著對麵，花壇裏那棵正被風吹雨打的小樹苗兒。

    來人站了兩秒，動身走開。

    最後，坐在離他最遠的那隻長凳上，全程靜默的坐著，不說話，手裏端著一杯速溶熱咖啡，手指顏色蒼白的像a4紙。

    沒有人說話，還是安靜。

    站台裏隻有雨聲，偶爾夾雜夜幕上的悶雷和閃電。

    兩道白襯衫的身影各自坐在兩隻長凳上。

    一分鍾，三分鍾，五分鍾

    沉默很是讓人熬不住。

    楚楓在心裏說，不等公交車了。

    他用叫車軟件打車回市區。

    正這麽想著，道路盡頭忽然有一對車燈閃過，是輛空著的出租車開過來了！

    楚楓下意識站起身，朝出租車抬手。

    車子很快在他麵前停住。

    上車的前一秒，楚楓忽然想起某個人，他伸手握住車門，猶豫著轉頭飛快瞥了那邊一眼。

    拿著熱咖啡的人還坐在那兒。

    沒看他，也沒說話。

    葉檀清安靜坐著，像個雨夜裏的雕塑。

    也沒主動說想跟他拚車。

    “砰，”楚楓收回視線上車，合上的雨傘迅速淌下雨滴，“師傅，海大科技苑。”

    這位出租車師傅一聽是去海大，態度頓時熱情。

    “好嘞，這麽晚回學校啊？”

    “”

    楚楓看了眼倒車鏡，站台裏的人還坐在那裏。

    不確定是否眼花

    他上車的時候，葉檀清轉頭看他了。

    車子平穩駛離公交車站台。

    司機師傅還在等回答，轉頭看了看副駕駛的帥哥乘客。

    “嗯，會堂有活動。”楚楓眉眼疲倦的回。

    師傅“我說呢，這麽晚怎麽還有人在這兒叫車，我也是剛送乘客去機場，正好碰見你叫車了，否則還拉不上你，嘿嘿”

    “？”楚楓一愣。

    他沒叫車啊。

    剛才是正準備叫車，還沒把手機掏出來。

    師傅又說“不過你怎麽不去前麵路口等出租？那邊車流多一點，你坐的這個站台出租車很少拐過來總不能是想著等公交吧？公交車九點半就下班了。”

    司機想不通楚楓為什麽坐那個站裏。

    坐那兒避雨呢？

    “”

    叫車。

    公交車九點半下班。

    楚楓愣怔過後，猛地扭頭往車後麵看！

    他是第一次坐公交車，不知道幾點下班很正常。

    但葉檀清經常坐，不會不知道。

    那——

    那葉檀清坐那兒幹什麽。

    還有這輛車，葉檀清給他叫的車。

    楚楓扭頭往車後麵看的同時，司機師傅打方向盤拐進主城幹道區，後麵變成新的一段路。

    雨下的很大，導致他什麽都看不見。

    看不見站台裏的那人還在不在。

    指甲掐在座椅靠背上，楚楓眼睛睜大。

    一股刺痛的激酸直衝鼻腔！

    講真的，這段感情裏好像就是楚楓更小氣一點，就比如剛才。

    那麽大的雨，黑乎乎的站台。

    哪怕不是葉檀清叫的車，他怎麽就不能喊一聲葉檀清？

    是仇人嗎，不是吧。

    好歹喊一聲讓人上車，把人帶回市區。

    就那麽把葉檀清丟那兒了。

    怎麽

    楚楓指甲逐漸掐進掌心，一種無法言說的無措和懊悔頓時彌漫，他總在做會令自己後悔的事。

    每一次，每一件。

    以及每一句。

    “”

    “小帥哥，看什麽呢？在站台掉東西了？咱要拐回去嗎。”司機師傅察覺到楚楓扭身往後看的動作，貼心問詢。

    楚楓眼眶在昏暗車廂裏是深紅的。

    他回身坐正的同時，拽了兩隻紙巾按臉上，發顫的嗓音從紙巾下傳出，呼吸都在抖。

    “不、不回去。”

    不回去了。

    走都走了還怎麽回去。

    走了的車開回去，隻會反反複複。

    算、算了。

    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這樣。

    錯了不改，改了不認，認了不說。

    一點點看著指縫中的細沙流走，會焦急會懊悔也會無奈，但對不起三個字，他就是難開口。

    因為自己也還在委屈著，難哄另一個人。

    當雨幕裏隻有一輛出租車。

    葉檀清作勢讓他走，他絕不停留。

    不停留。

    今夜風起雲湧，今夜雨聲簌簌。

    你我不低頭。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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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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