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紙村的燈火通明之上，疊加了紅藍閃燈，精神氣鶴立雞群的刑警隊為這個陰森的夜晚注入了充足的正氣。
    “……你到底把他們怎麽了？”
    頭疼的撕扯開抱他大腿的曾六，林昭隻覺得認識唐灼灼之後提前體驗了以後生孩子養孩子養出一個熊孩子到處擦屁股的生活。
    並且熊孩子是親生的不能罵，眼前這個不是親生的但幹的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事。
    他能罵人嗎？那必須不能啊！
    “沒怎麽啊！”
    唐灼灼一頭短毛都被汗濕了，亂七八糟地翹著，搭配著精致的五官，看起來像一隻無辜的、乖巧聽話的邊牧小狗。
    小狗說：“就普通的裝神弄鬼，差點被打了還，他們自己心虛吧？”
    林警官沉思。
    小狗又說：“畢竟是有結陰親陋習的村子，迷信一點很合理吧？”
    林警官……林警官臉上露出‘你說的很有道理’的讚同。
    ——這也很合理。
    誰能不相信她的灼灼寶貝說的話呢？
    褚秀兒在一旁默默移開視線，回憶起剛才和同桌一塊仗劍走陽紙村的驚險半小時。
    毫不誇張，乍一看到身邊一秒出現個女鬼，褚秀兒心跳都停了一拍。
    好在她對她同桌的聲音語氣足夠熟悉，一出聲她就發現了是灼灼，放鬆後就發現自己好像也變了個模樣，而且明明自己站在地上，視野卻在半空飄著！
    ——唐灼灼沒空捏另一個女鬼，直接套用了自己的。
    褚秀兒還沒搞清楚怎麽個事，就被同桌拉著跑出去十幾米，和一個率先趕到的村民撞了個正著，對方嗷嗚一聲直接尿褲子了，邊跑邊散發著奇怪的味道。
    當時褚秀兒：“……”
    唐灼灼或許也覺得太邋遢，拉著她又換了個方向，路上和她嘀嘀咕咕了些小秘密：“……就被堵在家裏，突然就有了這個能力……用處不大，但惡作劇很好使……現在當著私家偵探就是有這個能力兜底吧啦吧啦……”
    褚秀兒很了解自家同桌有時候會掐頭去尾，讓一件事聽起來純粹的爽，或者純粹的平淡，省略的全是波瀾起伏和挫折。
    但她也沒追問，隻要知道一件事就完事——
    她同桌，有超能力！
    她也明白了為啥同桌說這世界上最信任的就是她，這一不小心要被拉去切片的秘密，要不是生死之交能說嗎？
    那必然不能啊！
    唐灼灼一副好學生模樣，對林警官又是認錯又是保證了下次絕對先報警、後行動，和另一邊在做筆錄的褚秀兒相視一笑。
    沒錯，秀兒就是她的生死之交！
    聊天群的事情雖然不能說——也說不出去，唐灼灼實驗過。但金手指不拿來用實在是浪費了，她一個人武力值太低，還是得拉上好同桌來當她的共犯啊。
    當然，陽紙村這一窩是違法亂紀的共犯，她和秀兒那是正義的夥伴！
    “？！”
    感受到摯友之光在罪惡的陽紙村放光芒，到處亂竄的金長安小動物一般的雷達響起，如同哈士奇一樣犀利的目光猛地看向了相視一笑的同桌倆。
    糟糕，三個人的友誼他為什麽沒有姓名？！
    “灼！”
    小卷毛撲向了筆錄完畢的唐灼灼，大聲打小報告，“那群見鬼的家夥，在說你壞話！”
    小卷毛，你怎麽還有翻譯腔？
    見鬼的家夥們正在被民警問話，劉念也在這邊。
    表妹完全振奮起來，一股腦從父親肇事逃逸（疑似設套騙人）說到結冥婚、被追捕，曾三等人拒不承認犯罪事實，一心指控唐灼灼兩人是鬼裝人，要報警抓鬼讓她們別亂找人償命。
    剛好抵達的唐灼灼無辜地對上民警的視線：“我們是人啊，真的。”
    民警：“……看出來了。”
    唐灼灼看向曾三，微微揚起下巴，“曾三，勸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做的生意太過傷天害理，走夜路碰到鬼那是做賊心虛。”
    燈光之下，她冷白的臉上唇角淺淡的青紫幾乎看不見。
    裝神弄鬼並不是無往不利的，比如遇到比鬼還惡的惡人，兜頭蓋臉就是一拳，要不是幻影符沒那麽智能，能被打出青紫的女鬼恐怕威力沒那麽大，還有褚秀兒飛快補上來幫忙，唐灼灼恐怕要翻車。
    曾三卻冷笑：“我有什麽要坦白的，吹牛犯法？”
    說好的打死不認就是不認，難道這群警察還真能把他們全村人關起來一天不給飯吃嚴刑拷打嗎？曾三海真不信！
    沒有屍體，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抓他！
    “撈出來了撈出來了！”
    皺巴巴苦澀的老人嗓音，充滿了激動，“沒錯官老爺，這就是村裏人殺了塞到我魚塘裏的，我坦白從寬，我大義滅親！”
    “一定要明察秋毫啊官老爺！”
    曾八公幾句特色的聲音語調用詞，像一把把刀子抽在曾三臉上，他狠狠瞪著老人的背影，表情如要擇人而噬。
    到這時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劉念三人逃了之後肯定和曾八公接觸過，以唐帥那張嘴，肯定輕易就從八公那裏得到了許多信息，還交代出了屍體的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糟老頭，早知道就把人給埋了，反正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夥……
    想到這裏，曾三又冷冷對唐灼灼說：“唐帥，真有本事啊。”
    唐灼灼笑：“當然。”
    見曾三還想說什麽，唐灼灼直接搶先，“你可能要說這是你們八公殺的埋的，也可能以為我們找不到第一現場，沒有證據，無法證明是你們一這十幾個人共同動的手……但是。”
    “你知道為什麽我們要裝神弄鬼追著你們跑了半個村嗎？”
    “……”
    曾三緩緩搖頭，“你是人，不可能的。”
    唐灼灼也搖頭，“人也可以找到的，你以為你們很聰明、做得很嚴謹嗎？”
    在神識記下了魚塘屍體的氣息之後，陽紙村的第一現場、遺留的凶器，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張標滿了紅點的地圖。她甚至準確指出曬場地縫殘留的陳年血跡、曾三的牆漆下曾經蹭上的一點頭發絲粗細的血跡、十七八大大小小分屍用的埋在土裏的刀具。
    在鑒證科和技術科的驚歎聲和餓虎撲食背景中，臉色慘淡的曾三聽到唐帥的聲音。
    她輕飄飄地說著，沒再看他一眼，好似他隻是無關緊要的垃圾，“……三哥發財的路子得不償失，還是不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