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一張張麵孔帶著燦爛的笑容，圍繞在溫寒煙身邊。
    “嫂子，你家那位可真厲害，我們親眼瞧見他潛入敵人火炮陣地，那身手，那膽識，沒話說！”
    “沒錯沒錯，我們也幫了不少忙呢！”
    說話的大多是年輕的麵孔，他們像孩子般笑著、鬧著，聲音在溫寒煙耳邊回蕩。
    “溶洞坍塌的時候，我們拚了命地保護戰友，給他們爭取了藏身之處，不然，他們可就全被埋在溶洞裏了！”
    溫寒煙沒有絲毫懷疑這些話。
    回想起當時，炮火那麽猛烈，路景他們卻奇跡般地躲進了狹小的縫隙，還等到了救援。
    她原本以為是上天保佑，現在才明白，真正守護大家的，是這些犧牲烈士的英靈！
    即便獻出了生命，他們依舊守在戰友身旁，保衛著祖國的山河。
    “嫂子！”
    人群中走出一個人，溫寒煙定睛一看，瞬間熱淚盈眶。
    是小關！
    那個司機班的年輕小夥，她隨軍下火車時認識的第一個軍人，總是滿臉笑意。
    “小關！”
    溫寒煙隻喊出這兩個字，便泣不成聲。
    她曾見過小關的遺體，安靜地躺在白布下，臉上還留著硝煙的痕跡。
    可此刻，小關卻鮮活地站在麵前，像當初在火車站迎接她時一樣，眼中滿是喜悅與期待。
    “嫂子，等你回去要是見到我爸媽，幫我告訴他們，我在戰場上很勇敢，沒哭鼻子，沒給他們丟臉！”
    小關撓撓頭，憨笑著說，
    “小時候我特別愛哭，胡同裏的孩子都笑話我，叫我‘大小姐’。
    我爸恨鐵不成鋼，每次見我哭就揍我，可他越揍我哭得越凶，把他氣得直跺腳，這才把我送來部隊鍛煉。”
    小關身邊的戰友們哄笑起來，有人打趣地捏著他的臉：“喲，小關以前還是‘大小姐’呢！來，再哭一個給我們看看！”
    小關也不生氣，臉上帶著無畏的笑容：“嫂子，你讓我爸媽別難過，我死得其所，一點都不後悔！”
    溫寒煙哽咽著點頭，應了聲“好”。
    “嫂子！嫂子！你還記得我嗎？”
    又有一個人站出來，一臉期待地和溫寒煙打招呼。
    溫寒煙怎麽會不記得，這是路景所在七連的副排長，很受路景信任。
    副排長去年剛結婚，妻子溫柔賢淑，一直在老家照顧公婆，一家人都盼著他複員後回去團聚。
    溫寒煙還曾無意間聽到他和妻子打電話：“寶寶在肚子裏乖不乖？有沒有折騰你？”
    “爸媽給你的錢你就收著，他們總在信裏誇你，順便數落我，說我虧待了你。”
    “明年，最晚明年我就複員了，到時候咱們去縣城做點小買賣，你當老板娘，我都聽你的！”
    然而現在，副排長再也回不去了，他食言了。
    無法再陪妻子去縣城打拚，未出世的孩子也見不到爸爸，還拋下了年邁的父母，永遠地留在了南疆這片山林裏。
    “嫂子，我媳婦快生了，要是你能見到她，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副排長眼中滿是愧疚，“告訴她，如果遇到合適的人，就趁著年輕改嫁吧，她的人生還長，別為我耽誤了。”
    溫寒煙早已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她一路行來，沒遇到幾個人，還以為這片山林荒無人煙，可現在看著這些陪伴武倉的戰友，才知道原來有這麽多英靈一路相隨。
    “嫂子，你快回去吧，別讓路副營長等急了！”
    小關指著前方的亮光，催促溫寒煙趕緊離開。
    “嫂子，把這個人也帶回去！”
    這時，武倉大聲喊道。
    溫寒煙回頭，隻見柴三寶被武倉推了出來。
    她吃了一驚：“柴班長，你怎麽……”
    這裏都是犧牲的戰友，可柴三寶還活著，隻是渾身是傷，虛弱不堪。
    柴三寶苦笑著看著溫寒煙：“嫂子，我想了很久，我現在殘廢了，隻會拖累小姍，我……”
    沒等柴三寶說完，溫寒煙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憑什麽放棄？憑什麽拋下小姍？你知道她為了救你，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嗎？”
    溫寒煙緊緊抓住柴三寶的胳膊，在小關、武倉等人的幫助下，硬是把柴三寶拽進了那道亮光裏。
    在光芒中，溫寒煙回頭望去，那些熟悉的身影還守在不遠處……
    “寒煙！寒煙，你醒醒！”
    路景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在輕輕搖晃著她。
    溫寒煙費力地睜開眼睛，陽光透過枝葉灑在臉上，恍惚間，和夢境裏的光圈重合。
    路景焦急擔憂的臉在眼前晃動，“小妹！你可別嚇我，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江清泉的聲音帶著哭腔，“你要是出了事，咱們家就完了！”
    “哥！”
    溫寒煙嘴唇微動，卻發現聲音沙啞得厲害，嗓子也疼得難受。
    “天呐，寒煙好燙！”
    宋明姍伸手摸了摸溫寒煙的額頭，忍不住驚呼，“寒煙發燒了！”
    溫寒煙抓住宋明姍的手，急切問道：“柴班長……他怎麽樣了？”
    “昨晚他差點沒了氣息，好在老天有眼，他又緩過來了，現在生命體征已經平穩了。”
    宋明姍說著，想起柴三寶之前的危險狀況，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說夢到你了，夢到你打了他一巴掌，把他從犧牲的戰友身邊拉了回來，他說，是你救了他！”
    聽到這話，溫寒煙終於鬆了一口氣，她看著路景，艱難地笑了笑：“路景，我夢到武倉、小關，還有好多犧牲的戰友……”
    路景心疼地撫摸著妻子滾燙又蒼白的臉：“寒煙，你太累了，來，把藥吃了，好好睡一覺。”
    溫寒煙剛準備吃藥。
    突然，曲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快，趕緊走，敵軍追上來了！”
    所謂的追兵，其實是一群潰不成軍的敵軍。
    在那場猛烈的炮擊之後，他們各自逃竄，幾個零散的小隊在森林裏匯集，攏共約有四五十人。
    對這些逃跑的士兵來說，不回部隊的話，就隻能在這原始森林裏四處流浪，隨時可能被野獸撕咬，最後連屍骨都不剩；
    可要是回到部隊，等待他們的將是嚴厲的軍事處罰。
    就在他們左右為難時，發現了溫寒煙一行人，猜測這是執行重要任務的隊伍。
    於是，他們便想著抓住這支隊伍，以追擊敵人的名義回部隊邀功，這樣不僅能免受懲罰，說不定還能得到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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