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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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他能說不應該嗎?
沒法說。此事全靠王揚主持,人家要分兩成,你說分多了?分多了那就都別分了......
不過王揚要分也有好處,畢竟是他自己的生意,總得上心吧?有他盡力,更能牢靠。
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爭了半天,結果啥都沒爭到,就這麽偃旗息鼓,有些丟臉......
昂他這邊糾結不定,心一那邊則躍躍欲試。
她有妙計,急於獻給少主!
可少主不讓她說話!隻好先給憐三使眼色,憐三木然不應,心一使勁使!
憐三看了心一一眼,禮貌笑後,又把臉轉了回去。
心一見憐三蠢蠢的不曉事,隻好假咳了一聲。
見沒人理她,便鼓起勇氣,又咳了一聲。
蕭寶月看向心一,心一立即抓住機會,跟隻小雀兒似的在那兒眨眼睛,眉毛都快眨飛出去。
蕭寶月蹙眉遮扇,低聲道:“你幹嘛?”
心一神情急迫,指指自己的嘴。
寶月無語:“讓你說。”
心一大喜!身子往前湊了湊,小聲道:
“心一想出一個妙計!少主可以讓王揚給少主也分幾成幹股,他若不肯,少主就把心一送給他......”
蕭寶月震驚了。
心一得意道:“心一表麵上跟著他,放鬆他的警惕,等心一偷學了弧幽指和——”
“滾!”
“和——額?後麵很精彩的——”
“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馬上讓人把你吊在蠻人的旗杆上!馬上!”
心一見少主即將爆發的樣子,縮回脖子不敢說了。
唉,如此妙計,竟不能用!實在是......
“股份實在是沒有多餘的了,我倒可以向朝廷另請封賞,但未必能成。這樣吧,我盡力而為,有的話最好。沒有的話......就等商路開了之後,萬山貨棧多為兩部承擔一分交易稅,當然,這個和朝廷給的幹股比不了,不過也算我個人的一點心意。”
當然和幹股比不了,不過比啥都沒有強,並且還得了台階,也算有了麵子。
昂他露出笑容:“怎好讓漢使個人出利,這怎麽好意思呢......”
他本以為王揚會大方地說“都是自己人,不用計較”什麽的,結果王揚神色認真,點點頭道:“那就——”
“多謝漢使!”昂他立刻抱拳!
這件事敲定之後,後續就順利得多了,蕭寶月不僅沒有使絆子,還在昂他“象征性”詢問蕭寶月意見時,讚了王揚幾句,然後又讚汶陽、永寧順天應人,兩位君長明睿果斷!王揚也回讚蕭寶月,又讚汶陽、永寧深明大義,兩位君長襟懷曠達!昂他、勒羅羅則雙讚王揚、寶月,大家讚來讚去,讚得是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汶陽部的事老鯫耶早有交代,勒羅羅一人可定。昂他雖說也能做主,但事關重大,他得和部中幾個頭領說一聲,所以要先派人招他們過來,約定明天中午,和王揚、勒羅羅舉行盟誓。王揚提議晚上擺酒烹肉,大宴慶賀,得到滿帳響應。“三邊會談”便在這種圓滿和諧的氣氛中落下帷幕。
雙方散場回營,回去路上,昂他被蕭寶月嚇傻了。
“你......你你說什麽??????”
蕭寶月冷冷道:
“這種事我何必騙你?你算算時間,你截殺過後,王揚便去汶陽蠻,在汶陽蠻住了幾天後,來到這兒和你碰麵,難道你到現在還認為這是兩撥人?”
昂他如遭雷擊,猛地僵在原地,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腦門!之前的狂喜轉瞬間便被無邊的恐懼和憤怒淹沒!
幾乎是本能的,昂他刷地一下拔出腰刀,寶石彎刀帶著一股惡風,直指蕭寶月!
身後六名蠻衛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心一出手最快。幾乎在昂他刀尖揚起的同一刹那,她袖中一根形似簪子似的粗長銀針已滑入掌心!如毒蛇竄出般直刺昂他側頸!
憐三則擋在蕭寶月麵前。
昂他隻覺寒毛倒豎,一麵側身急撤,一麵回刀斜砍!
心一跟著側身,身體如柳葉般滑轉於昂他右後,手上勢道不減,變刺為劃,流水行雲,循力而下——
隻聽“撕拉”一聲,昂他錦衣肋下至腹,內裏襯帛皆裂!隻差半分便要見血!
昂他向後躍出一大步,橫刀護於身前,呼出一口氣來,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怎麽也沒想到,這呆呆傻傻的小姑娘出手竟如此狠辣!險些就吃了大虧!
眾蠻衛拔刀上前,心一毫無懼色,嘴角一咧,露出兩顆小虎牙,手中銀針挽了個輕巧的花式,同時足尖微擰,腰肢下沉,竟是一副要直撲昂他的架勢!
“心一住手!憐三,你也退開。王揚不是說了嗎,厚曾‘襟懷曠達’,不會傷我的。”
昂他再次被蕭寶月這種輕飄飄的態度激怒了,拎刀搖指蕭寶月,喘著氣,向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不會傷你?!你以為你是皇族,老子就不敢砍你了嗎?”
“厚曾連使團都截殺了,再殺個皇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厚曾是聰明人,應該明白,現在隻有我能救你。永寧部已犯大罪,惡了朝廷;再殺我,絕了荊州之援,永寧便再無寧日。”
昂他像是怎麽也想不明白,又像是終於想明白了什麽可怕的事,全身冰涼,嘴唇哆嗦著:
“你......你們......你們為什麽害我?!”
他之所以去截殺,一是因為收了錦緞,二是因為荊州告訴他,這次來的是巴東王政敵派來的私使,要和汶陽蠻別開貿易。如果讓他們做成,荊州和永寧部的貿易就要停止!所以他才配合荊州下手!可現在蕭寶月竟然說,他們當初截殺的使團是漢廷欽派的使團!領頭的就是王揚!他再也不曉漢廷製度也知道,向朝廷使臣下手,幾乎和開戰無異!
“厚曾誤會了,我們沒有害你的意思。王揚是使臣,但也確實是王爺政敵的人。所以他才避開永寧蠻,找汶陽部另開貿易。倘若讓他做成,王爺便失去了對兵器貿易的掌控,永寧部的生意也就此斷了。這無論對於王爺還是厚曾來說,都不是好事。如果當初厚曾把他們全部殺掉,不留活口,那便什麽事都沒有了。但厚曾卻沒能做到......”
昂他恍然大悟,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蕭寶月之前在帳中那些語焉不詳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王公子雖直承於朝廷,卻不依章程,避開荊州而私入蠻境,是何道理?”
“朝廷自有處置?未必吧,朝廷公議究竟如何,王公子心中自然清楚。”
“.......‘私仇不及公’這句話,希望公子真能說到做到。”
原來如此!
原來自己竟不知不覺間卷入到漢廷內鬥之中!但即便這樣——
昂他冷靜下來,盯著蕭寶月,眼神一點點變得狠厲:
“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要挾老子!老子截殺使團,是被你們誘騙!老子現在拿了你,獻給王揚,告發巴東王,以功抵罪!漢廷要的是聽話的狗!老子現在把罪首揪出來,再表忠心,我就不信,朝廷會揪住我不放!”
蕭寶月搖著折扇,微微笑道:
“厚曾此策,確有成功的可能。不過厚曾這麽做,就相當於把自己的生死功罪交到了別人手上。自古人心難測,有人表麵寬宏,實則睚眥之怨必報。有人被罵一句,不還罵回去便連覺也睡不著。更何況你這是刺殺奪命之仇,你就這麽相信,王揚會輕飄飄地揭過?就算你相信。可朝廷呢?截殺使團,何等要案?天威浩蕩,豈容輕犯?如果朝廷要拿你們永寧部立威呢?如果天子震怒不赦呢?你說你動手前不知道這是朝廷使團,你有證據嗎?能取信於人嗎?到底是巴東王指使你,還是你原本就是和巴東王合謀?有沒有可能,這件事到最後,甚至直接栽到你身上?用你們永寧部為巴東王頂罪?到時朝廷不過一紙詔書,大軍即出,你難道去太極殿上喊冤分辯?別說去建康,恐怕你連荊州也不出去......”
昂他看著蕭寶月的微笑隻覺脊背發涼!
這個做白衣公子打扮的絕色美人搖扇而笑的模樣竟然和王揚有幾分相似,一樣的言笑自若,一樣的光彩照人,仿佛一切都在他們掌控之中,任何掙紮都不過徒勞而已。
但兩人也有不同,王揚是皓日當空,煌煌大勢,既壓著你不敢相抗,又暖著你、誘著你跟他走,明晃晃地在地上挖個坑,還讓你心甘情願地往裏跳,跳得舒舒服服,不願出來。這是陽謀。
而這位蕭貴人則是黑夜深潭,幽幽暗流,讓你看不見方向,摸不透深淺,冰得你骨髓發冷,卻身陷其中,無處可逃,膽戰心驚,不知出路。這是陰謀。
正當昂他憤怒惶惑之時,蕭寶月輕合折扇,話風一轉,眉眼不自知地流露出一種近乎妖異的美感。
她的秋水眸子中閃著光,仿佛藏劍拭塵,終現鋒芒;又似獵網收束,俯瞰困獸:
“不過我可以救你。不光救你,還讓你得到比之前更多的東西。既保證你和王揚談的那些幹股、商路、交易稅等等條件都作數,又幫你洗脫罪名,同時還助你向汶陽部複仇,讓你拿回三山之地,怎麽樣?”
寶月之前所有的隱忍,便是為了此刻。
她的劍,不是不能出鞘,而是在等機會。
她曾經和王揚說過:你若想反戈一擊,我歡迎你一試,但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王揚確實用了一次機會,便反製於她。
現在,到了她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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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書付印了,發行日期我暫時先不說了,畢竟總有變化,反正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