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王揚我跟你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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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寨沉入深夜,唯有山風在簷角嗚咽。
    木屋外,聖衛已經清場,並站成嚴密的環形守衛,在屋外圈出了一片不小的禁區,不許任何人靠近。但還是有信徒退到遠處叩拜,怎麽都不肯離去。
    屋內,王揚、寶月正在低語。
    “你覺得他還會來嗎?”寶月問。
    “可能會。”王揚答。
    “可能不夠。”
    “我知道。”
    “如果不來呢?”
    “那他就是選了另一條路,那條路獲利極小,風險極大,他選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他就是選了呢?”
    “選了有選了的安排。”
    “什麽安排?”
    “你不用管。”
    “我不管你能活在現在?”蕭寶月輕嗬一聲。
    王揚愣了一下,一臉難以置信:
    “我活到現在是你管的???”
    寶月對王揚的態度有些生氣,憤憤質問道:
    “沒有我你能冒充什麽神使?!”
    王揚納悶反問:“你是不是對自己起到的作用有什麽誤解??”
    寶月怒了!
    “王揚你個沒良心的——”
    王揚:???
    寶月:???
    王揚和蕭寶月鬥了幾句嘴,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說道:“不等他了。睡覺!”
    他現在表麵很穩,其實心理壓力非常之大。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冒充神使要比他冒充琅琊王氏更難、更累。他對宜都部的信仰架構所知太少,留給他準備的時間更是幾乎沒有,所以他必須一上來就立下新的框架,壟斷話語權。而除了盤王、神使的名頭之外,其他所有一切都需要他憑空造設,邊造邊要定計劃、埋伏筆、打鋪墊,為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罅隙留轉圜,為應對將來未知的質疑留餘地,同時提防每個可能導致自己暴露的細節。
    現在看似掌控了宜都部的三分之一,但卻未必沒有變數。田大刀就是變數之一。
    其實神使的出現對於田大刀來說雖然不是好事,但也未必就是壞事。畢竟神使出現在他這個寨,而不是在向氏和成氏那兒。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離神使近,既是危險,也是機遇。故而擺在田大刀麵前有兩條路,一條是和王揚合作,爭取最大利益;另一條是冒著根基被毀的風險勾連另外兩個族長,合力對付王揚。
    但王揚現在已經洗腦了一批死忠信眾,想要除掉王揚,就可能導致內戰。那樣不僅會傷宜都部的元氣,田大刀自己也沒好果子吃。敗了固然不需說,即便勝了,田大刀拿回的也是一個瘡痍滿目的蠻寨。他的勢力會大損,會多出很多仇人,甚至可能被另外兩個蠻寨借機吞並!所以按照王揚的推算,田大刀大概率會選擇合作。隻是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就像被這次被抓......
    “不等了?”蕭寶月皺眉。
    “邊睡邊等。”
    “睡......”寶月猛然警覺起來!
    她雙手收緊衣領,向後退了兩步,擺出自以為很震懾人的表情:
    “你想做什麽?”
    王揚瞥了蕭寶月一眼,喝水漱口。
    寶月眼底掠過一絲慌亂,隨即又被強行壓下。她退到牆角,抄起一根竹節,覺得不夠分量,又換了根粗的,豎在身前,有些慌張道:
    “我我警告你,我跟雷子高學過劍術,你不要逼我出手。”
    王揚一笑:“你還真幽默。”
    “油......油墨?”
    “誇你劍術高。”
    王揚邊說邊翻床墊。小巫祝安排得不錯,最下麵是草墊,再上是粗麻席,然後是藤竹編的硬墊,再然後是軟褥、獸皮(好像是鹿皮?)、還特意在最上麵加了一張布料“床單”。
    王揚依次摸了一遍厚度,抽出硬墊和獸皮,放在地上:“你自己鋪。”
    蕭寶月鬆了口氣,看著王揚的動作,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眨眨眼,略過硬墊,走到床邊,一麵動手裝模作樣地將最上層那張布單撫得更平整,一麵聲音像浸了蜜一般:
    “寶月自己來就好。公子去鋪自己睡的地方吧。地上雖比不得床榻軟和,可那墊子看著厚實,應是不涼的。不過公子還是要鋪得仔細些......”
    王揚又是一愣,然後被氣笑了:“你是不——”
    蕭寶月轉向王揚,柔柔地行了一禮,眸中盛著細碎的柔光,帶著三分羞怯,七分感激:
    “寶月愚鈍,先前竟錯怪了公子!不想公子以德報怨,憐寶月體弱,受不得地上寒涼,還特意以床榻相讓。謙謙公子,溫其如玉。公子風標高潔,體貼周到,頗有古君子——你幹什麽?!”
    寶月氣急敗壞!
    原來是王揚“不講武德”,竟在她說話的時候直接躺到床上了!
    王揚愜意地伸了個懶腰:“你接著誇,我聽著呢......”
    地上怎麽睡啊!!!寶月不演了!
    “你快起來!床是我的!”
    王揚調整了下姿勢,讓自己躺得更舒服,揮揮手:
    “趕緊睡吧,夢裏啥都有。”
    寶月惡龍咆哮:“王揚我跟你拚了!!!”
    “這樣,我考你道題,你要是答對,我讓你睡床,答不對,你睡地上。”
    蕭寶月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不要!你經史那麽厲害,隨便出道難解的,誰能答上?”
    “我不問經史類的,也不問學問,隻講個小故事,連小童都能聽懂,也能給出回答。至於回答得對不對,那就看小童聰不聰明了。”
    蕭寶月有些意動,隨即怒目道:
    “你說誰是小童?!”
    王揚枕著雙臂,悠悠道:
    “睡床的機會可是給你了,敢不敢就看你的了。”
    蕭寶月想了想,也沒什麽好辦法。隻好妥協:
    “好!我要是答對,我睡床,你睡地上。答不對,你睡床,我睡地上。”
    她為防王揚玩文字遊戲,重新明確了條件。
    “對。你準備好了嗎?準備好我現在問了。”
    “等等!”
    寶月一聽王揚問“準備好了嗎”,便有些緊張,下意識叫停,握了握手掌,想準備一下,忽然間一怔——準備個頭啊!
    “問吧!”
    “一個人被狼群追,跑到一條大河前,他不會泅水,卻過去了,為什麽?”
    寶月略作沉吟:“河上結冰了。”
    “並沒有。”
    “河上有橋!”
    “你架的橋啊......”
    “河中有——”
    “沒船。”
    “河水窄,他跳過去的!”
    “大河大河,你跳個試試。”
    “繞路!”
    王揚這次連話都沒說,隻丟給蕭寶月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
    寶月有些氣餒,又勉強想了幾個,一個比一個離譜,最後實在想不出了,怒道:
    “這根本不可能!!!”
    “想不出了?”
    寶月火冒三丈,也不顧什麽形象(當然,形象早沒了),挽起衣袖:
    “來來來!你說答案!我倒要聽聽他是怎麽過去?你今天要說不——”
    “暈過去的了。”
    寶月僵住。
    然後炸了。
    “這什麽破題!!!!你怎麽不說他死過去啊!!!!”
    “就是死過去你也沒答出啊!”
    “你這是......這是.......不算不算!!!”
    “睡覺睡覺!”
    “再來!我已經知道你這家夥出題的路數了!”
    王揚不屑道:“不講信用,誰跟你來.....”
    “誰不講信用?!這題我認輸!再來!”
    “認輸還來什麽?去地上睡!”
    寶月實在氣不過,不依不饒:
    “地上睡我認!但被這種破題糊弄住,我不服!我之所以沒答對因為我沒想到你出的題居然如此無恥!我現在知道你玩的什麽把戲了!你再出一道,再出一道我肯定答上!!”
    王揚直接閉上眼,無所謂道:“誰管你答不答上......”
    寶月神色決然,褪下腕上金環,放在床邊:
    “這是南海來的螭月足金環,為大秦國所製,市價起碼在三萬三千錢以上。你再出一道同類的題,我若答不對,這金環就歸你了。”
    王揚眼睛一睜,翻身坐起,去拿金環:
    “蕭娘子請聽題!”
    蕭寶月手掌按住金環,傾身向前,一雙明眸目光灼灼:
    “但我若答對了,你不僅要把床讓給我,還要把你的佩玉輸給我!”
    王揚一摸玉佩,寶月唇邊挑起一抹譏誚:
    “怎麽?不敢了?”
    王揚解下玉佩,放到金環旁邊,凝視寶月:
    “我出兩道題,你隻要答對一道,我床讓給你,玉佩也送給你,我身上還有一顆金珠,也一並奉上。但如果你一道都答不對,你把頭上金簪也輸給我。”
    蕭寶月本來戴的金冠,但之前跑路的時候滾落了,不知丟在何處,此時隻有一簪。聽王揚說完,稍顯猶豫,王揚笑道:“不敢就算了。”
    寶月冷笑:
    “你不用激我。一顆金珠就想換我金簪?天下有這麽好的事兒?你說你有一顆金珠,那身上起碼有十顆!十顆金珠拿出來,擺在這兒。少一顆都不行。”
    王揚笑了笑,摸出十顆金珠,和玉佩放在一起。
    寶月挑了王揚一眼,手掌上翻,利落拔簪——
    金簪離首,如將軍卸甲棄兜鍪;
    眉峰凝傲,似劍芒初試落星鬥。
    一頭青絲,應聲瀑落,灑於腰間,仿佛漾開一片墨色雲煙。
    不笑,而嫵媚;
    不飾,而傾城。
    “來。”
    蕭寶月掌心一伸,如高手邀戰。麵上不見波瀾,眸中銳意盡斂,氣度沉凝。
    王揚不敢小覷,正襟危坐,問道:
    “第一題,從前有隻狗,這隻狗前麵是狗,左麵是狗,右麵是狗,那這隻狗的後麵是什麽?”
    寶月想了一會兒,沉聲道:“狗尾巴。”
    “不對。”
    “養狗的人。”
    “不對。”
    “豬?”
    “哪來的豬?”
    “狗毛?”
    王揚搖頭。
    “總不可能是狗吧?”
    “不是。”
    寶月凝神片刻,回手一指:
    “是天地!”
    王揚以手扶額。
    寶月又猜了幾個,都被王揚否決,之前沉穩的姿態早都沒了,抓狂道: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你說,正確答案是什麽!!!”
    “從。”
    “從什麽?”
    “從前的從。這道題的第一句話就是‘從前有隻狗’。從的前麵有隻狗,那這隻狗的後麵不就是‘從’嗎?”
    寶月攥緊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一雙杏眼死死盯著王揚!一種被來回戲耍的怒火騰地一下在她眼底燃起,連臉都氣紅了。
    王揚見蕭寶月要暴走,便以退為進道:
    “要不第二題我不問了,你投降吧,投降輸一半。”
    寶月怒道:“少廢話!!!問第二題!!!”
    “第二題,張三出遊,帶了很多食物,酒足飯飽,但為什麽還不停喝水?”
    寶月十指絞緊,斟酌道:
    “你說的是酒足飯飽,但並沒有說水,所以他之前一直沒喝水,還很渴——”
    “不對。”
    蕭寶月反複咬著下唇,聲音有些顫抖:
    “他中了毒,必須要——”
    “不對。”
    寶玉抓了抓頭發,眼睛一亮:“他與人打了賭,正在比誰喝水喝得——”
    “不對。”
    “他遇到劫匪!用刀指著他,如果他——”
    “不對。”
    “他被噎倒了,必須喝水來——”
    “不對。”
    寶月陷入魔障,喃喃道:
    “其實喝水不是喝水,是人名,姓何名水......”
    王揚麵無表情:“你在說什麽......”
    寶月絕望,雙手埋住臉,連指尖都在發抖,隔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掌,秋水眸子裏隻剩下被反複揉搓後的疲憊與一絲殘餘的執拗,有些沙啞地問道:
    “他到底為什麽一直喝水?”
    王揚滿意地攏過金簪、金環,答道:
    “因為他掉河裏了。”
    寶月沉默了三秒鍾,然後——
    “王揚我跟你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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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第一百六十二章《夜沉鐵拂》:“不過劍道至於精微,未必真就不如長兵了。青州曲成劍、淮南雷子高、當陽鄧元起、興世館陶通明、北朝陽敬安、楊羅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