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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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氏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紙背,滿載著對那張紙的憤恨,嘴角卻艱難地維持著一絲笑意,聲音中透露出不易被捕捉的細微顫抖:“大公主真是心細如發,連先王後的遺物清單都保存得如此完整。既然你如此堅持,我便依從你的安排,讓幾位信得過的宮人一同協助整理。但請記得,這些遺物皆蘊含著先王後的深情厚意,務必倍加小心,以免有任何閃失。”
“王後娘娘請放寬心,我定當挑選最為細致謹慎的宮人,確保每一樣遺物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畢竟,這也是母後留給我的一份珍貴遺愛。”謝知意的話語中帶著一抹淺笑,“也希望王後娘娘能妥善安排人手,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影響了我們王室的和睦以及我即將到來的和親大局。”
俞氏從謝知意的話語中捕捉到了潛在的威脅,但她還是點頭應允:“大公主言之有理,我定會全力以赴,確保一切順利。”
“如此,便多謝王後娘娘了。”謝知意微微行禮,隨後轉身離開。
然而,在謝知意轉身的瞬間,俞氏的麵容瞬間陰沉,目光如利刃般投向她的背影,咬牙切齒地低語:“謝知意,此去大虞京都路途遙遠,我們且行且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下午,俞氏忙於應對芒種與寒露的瑣事之際,謝知意已悄然換上了下等宮女的服飾,在霜降的陪同下離宮。
霜降是謝知意身邊的大宮女,她要帶一個下等宮女出宮為大公主辦事,守衛連問都沒問,直接放行。
出了宮的謝知意,去了城東一家明麵上大虞人經營的茶樓。
這裏,是她和兄長謝賾的秘密聯絡點。
茶樓看似尋常,實則內藏玄機。
謝知意和霜降就跟尋常的茶客一樣,進入茶樓,被夥計帶上了三樓,最裏麵一個不起眼的包間。
夥計叩響包間的門,三短兩長。
門吱的一聲,從裏麵打開,她的竹馬程諾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既有看到她的喜悅,也有對當前形勢的憂慮。
“知意,快進來。”程諾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他側身,把路讓開。
包間內布置得簡約而不失雅致,牆上掛著幾幅淡墨山水畫,桌上擺放著一套精美的茶具,正中央的香爐中輕煙嫋嫋升起,為這靜謐的空間增添了幾分禪意與雅致。
空氣中輕輕繚繞著淡雅的茶香與沉穩的檀香,營造出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寧靜氛圍。
“知意,你較先前清減了。”程諾語氣中滿是心疼與關切。
“暑熱難耐,我又苦夏,可不就瘦了。”謝知意輕笑道。
程諾提壺斟了杯茶,“這是今春采摘的雨前龍井,你且嚐嚐。”
謝知意接過茶杯,淺嚐一口,茶香瞬間在唇齒間綻放,清新中又不失醇厚,讚道:“果然是好茶,初嚐甘甜,餘味悠長。”
“你喜歡就好。”程諾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忽又想到那道讓謝知意做貢女的王旨,神情黯然,“知意,我們離開王都好不好?”
“阿諾,勿要妄言,王旨已下,我焉能抗旨,你亦不可以舍棄前程,更不可為我一人,而陷家族於不義。”謝知意感動他對己的深情,但她不能感情用事。
尤其早在半年前,程父以謝知意已及笄為由,想要續談親事,可父王顧左右而言他,她就知道,她和程諾今生注定相守無望。
程諾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知意,我知你所慮甚多,但你真甘願入那深宮,成為籠中雀嗎?知意,你本該是翱翔於天際的鳳凰,而非被困於宮闈的籠中鳥。”
“阿諾,大虞是天朝上國,大夏經不起它的雷霆之怒,去大虞雖非我之願,但我義不容辭。”謝知意的聲音輕柔卻堅定。
“你的大義,我懂,也敬。但我無法眼睜睜看你踏入那片未知的深淵,那裏充滿了算計與束縛。”程諾滿眼疼惜。
“大夏後宮中的算計和束縛,不比大虞後宮的少,我能在大夏後宮中保全自己,在大虞後宮,我也能護自己周全。”謝知意自信地說道。
程諾眉頭緊鎖,他深知事至此,絕無更改,沉默地將杯中茶水,一口一口喝完,才緩緩問道:“知意,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謝知意思忖片刻,措詞道:“俞氏本就視我為眼中釘,欲除我而後快,這次我借著和親一事,找她要回了母後的遺物,她定然會在我去大虞京都的路上,布下重重陷阱,置我於死地。”
“阿諾,你能安排可靠的人,暗中護送我嗎?”
程諾點頭,“知意,你放心,我會親自護送你,去大虞的京都的。”
“不,阿諾,你得留在王都,這裏需要你穩住大局,大哥回來後,還得你的輔佐他。”謝知意並不想他涉險。
“你的安危最重要。”程諾急切地道。
“阿諾,王都這邊,我隻信你。”謝知意鄭重地說道。
程諾在她的注視,妥協了,“你說得對,我聽你的,我會挑選麾下最精銳的暗衛,暗中護衛你。”
謝知意輕輕淺笑,“阿諾,謝謝你。”
“知意,你、你要多保重。”程諾眼中滿是不舍。
謝知意與他對視,“我會的,你也要多保重。”
兩人皆知,今日一別,便是天涯各安,再難相見。
謝知意還要趕回王宮,並沒久留,閑話幾句,就帶著霜降離開了茶樓。
在集市上,順手買了幾件小玩意,應付守宮門的侍衛。
主仆二人回到寢宮,謝知意剛換好衣裳,芒種就一臉冷然的進來了,控訴俞王後的行徑:“公主,俞王後太過份了,諸多物品不翼而飛。”
“意料之中的事,值得你生這麽大的氣嗎?”穀雨端著托盤進來,“公主,酸梅湯。”
謝知意端起碗,舀了幾勺喝下,才淡然笑道:“記下來,等整理完,有了確實的數,我自會向父王討個公道。”
“知道了,公主。”芒種應道。
過了兩日,謝知意就帶著兩張單子,去康寧宮見國王,直接告狀,“父王,這是母後留給我的,以前王後說我年紀小,她替我看管,可您看看,她就是這般替我看管的。”
單子呈上,用事實說話,不用她多費唇舌。
國王雖然越老越昏庸,但對謝知意,他還是存著一份父愛的,再者俞氏已不如年輕時,那麽討他歡心了。
單子上的每一項都清晰記錄著缺失的物品,價值不菲,國王臉色陰沉地道:“這個俞氏,竟敢如此膽大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