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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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被迫還是巧合,在這個世界,宋言也算是有家室了。
兩世為人,第一次成親,便是連新娘子都未曾見過,肩膀亦是有些沉重。
雖說送入洞房,卻也不會馬上洞房花燭,畢竟現在正是中午,儒學當道的時代可不推崇白日宣淫……明麵上不行。
當然,這洞房花燭夜多半是要一個人過的,便是洛玉衡這個丈母娘再心疼女婿,也不至於讓小姨子代替圓房。
顧半夏這個通房丫鬟,也不可能在洞房花燭夜爬上姑爺的床。
接下來就是喜聞樂見的吃席環節,身為新郎宋言還要挨個兒敬酒,這是規矩,不能壞了。
幾個婢女簇擁著洛天衣離開,恰在此時,一聲尖銳的公鴨嗓從大門口傳來:
“聖旨到~~~~”
拖長的嗓音抑揚頓挫,回蕩在每一個賓客耳邊。
聖旨?
在小小的寧平縣,聖旨可是稀罕玩意兒,尤其還是在洛家長女大婚之日,不少人心裏都是一個咯噔,莫非寧皇要來添堵?
抬眼望去,隻看到三個身穿襆頭袍衫的男子從大門處走入,三人皆手持拂塵,兩個年輕一點的,袍衫淺紅,躬身跟在後麵,這是五品太監。
為首一人須發皆白,一張老臉宛如枯樹皮,紫色袍衫,這是三品大太監。
洛玉衡麵色倒是平靜,默默看著三個太監步入大廳,秀眉微蹙:
“魏忠,我那老哥又準備把我給貶到什麽地方?我現在隻是一介平民,該不會是要將我貶為賤籍吧?”
魏忠,好名字,要是再加個賢字就更好了,妥妥九千歲,宋言在心中吐槽著,覺得有趣。
四周一眾賓客卻是麵露古怪,你要是別在寧皇沒了皇子皇女的時候開席,何至於此?現在可好,你女兒結婚,寧皇也給你上眼藥來了,真不愧是兄妹。
魏忠也熟知洛玉衡的性格,聞言無奈苦笑,清了清嗓子雙手打開一卷黃綢:“殿下,還是先接旨可好?”
洛玉衡雖對寧皇諸多不滿,可這個時候終究是給了皇帝幾分麵子,哼哼了兩聲,心不甘情不願的跪下,四周立馬跪倒一片,便是那些賓客也不例外。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聞洛氏女玉衡,於其之前之所為,頗有悔意,常於深夜慟哭,朕心甚慰……特赦免洛玉衡罪行,複皇室宗親位,敕封寧平縣主。”
四周安靜如雞,諸多賓客麵麵相覷,嘴角都在不斷抽搐!
這是兄妹兩個終於要和解的節奏嗎?縣主,五品爵,還沒有封地,自是和之前長公主身份沒法比,但單單承認皇室宗親這一條,就足以讓洛家翻天。
隻是……這聖旨還能再扯淡一點嗎?
頗有悔意,嚐於深夜慟哭?
這是洛玉衡能做出來的事兒?狗都不信。
多半是太後掛念女兒,不忍女兒在外受苦,這才找到寧皇,寧國崇尚孝道,麵對太後請求便是寧皇也不好拒絕,隻能隨便胡謅了個借口,下了這道聖旨。
可以想象,寫下這道聖旨的時候,寧皇那咬牙切齒的模樣。
唯有洛玉衡不以為意,丟了一句回去替我謝謝他,便算完事兒,規矩不規矩的,也不甚在意。
眾賓客忙上前恭喜,唯有宋家三兄弟相視一眼,皆是麵色陰沉。
本以為洛玉衡再無翻身機會這才換婚,誰能想這皇帝不講武德,現在洛玉衡隻是縣主,但想來恢複公主身份也隻是時間問題,在寧國外嫁公主的兒子,承襲駙馬爵位,女兒承襲公主爵位,隻是要降低一檔,如此洛天璿這個嫡長女便是未來的郡主,宋言便成了郡馬。
宋震雙眼通紅。
他的。
都是他的。
那該死的宋言,憑什麽將這些全部搶走?
仿佛有無數的蛆蟲啃噬著宋震的心髒,隻讓其胸腔都是陣陣絞痛,看向宋言的視線更是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
宋言則是更加平靜,話說奉天承運皇帝,似乎是明朝洪武大帝時期才開始的句式,倒是沒想到這個世界這麽早就出現了。
三個太監也被留下來吃席。
洛天衣在幾個侍女的服侍下往後堂去了,宋言亦是如此,新郎的打扮太過繁瑣,需換上一身輕鬆點的衣服。
楊桂芳和宋鴻濤安排的其他三個老媽子,一起攙扶著宋言到後院去了,剛進了房間,四個老媽子臉上原本的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陰沉,冷漠,便是攙扶著宋言的手也立時鬆開。
在她們眼中宋言便是攀上高枝,可贅婿終究是贅婿,上不得台麵。
“宋言,你今日實在是太窩囊了,看到五公子被洛玉衡訓斥,也不知幫忙說話,宋家養你何用?”
“你要記住,宋家人才是你親人,對洛家來說你隻是個外人,有宋家做你的靠山,他們才不敢隨意欺你辱你。”
楊桂芳教訓道,儼然沒把宋言這個主子放在眼裏。
她有宋鴻濤的命令自是不會害怕宋言,更何況這麽多年看著這個窩囊廢一點點長大,對宋言的鄙視早已根深蒂固,便是打腫他母親的臉,打斷那女人的牙齒又能怎樣?便是打壞他的耳朵,他除了在地上哭嚎又能如何?
雖幾日前似是支棱起來,可很快又恢複老樣子,窩在青竹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便是長大成人,窩囊廢永遠都隻是窩囊廢。
宋言聞言也並未反駁,隻是微微眯起雙眸,眸子中寒光隱現。
外人?
親人?
嗬!
你口中所謂的親人,打我,罵我,辱我,欺我,賣我,毒殺我!
而你口中的外人,護我,顧我,尊我,重我,愛我,心疼我。
便是虛情假意又何妨?
至少那時,心是暖的。
眼看宋言一言不發,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楊桂芳呸了一聲,心中又罵了一句廢物,然後丟過來一條紅色長袍,讓宋言自己換上。
她可是伺候主母,伺候老爺的,讓她伺候宋言?美的他。
宋言換好衣服,便同四個老媽子一起出門,到了人群麵前,四個老媽子也立馬收起臉上的驕縱,換上下人的卑微。
剛到前院,洛天樞和洛天權兩人便走了過來,一人持酒杯,一人持酒壺,是要陪著宋言一起給賓客敬酒的,同時還要為宋言介紹賓客身份,免得兩不相識大眼瞪小眼,在宋言扛不住的時候,還要擋酒。
原本這是洛天陽的活兒,這貨最是喜歡飲酒,偏生這貨不知跑哪兒去了,不見人影。
敬酒,自然是要從親家開始。
便是對宋家不滿也不好壞了規矩,想到之前宋家悔婚,現如今聖旨到,皇室身份恢複,兩兄弟雖少年老成卻終究童心未泯,看宋氏三兄弟一副死了爹媽的模樣,心頭暗爽,麵上也不免多了一些嘚瑟。洛天權笑眯眯的湊到宋震身旁,伸手拍了拍宋震肩膀:“五公子,你說這事兒鬧的,原本我姐夫該是你才對,沒辦法,誰讓我洛家原本隻是平民,配不上國公府的門第,倒也怪不得五公子。”
宋震本就難看的臉色立馬就跟吃了二斤蒼蠅屎一樣。
腔中憋著一股子壓抑,心髒強烈的絞痛,差點讓他直接背過氣了。
洛天樞則是瞪了洛天權一眼,說話不過腦,現在的姐夫可是宋言,這話讓宋言心裏怎麽想?
“咳咳,二弟,休得胡言。”洛天樞斥責了一聲:“我二弟生性跳脫,五公子莫要放在心上,說起來,我們洛家還是要多謝宋家才行。”
“當初令堂就說姐夫乃福源深厚之人,我本還不信,可現在看來姐夫當真有大福運,自從和姐夫訂婚之後,皇室身份恢複,大姐的身子也日漸好轉,大夫甚至已經找到能根治肺癆的法子……”
宋言麵色古怪,心說你是會捅刀的。
果不其然,宋家三人麵色再變,尤其是宋震嘴唇都在發抖:“你說什麽?天璿小姐身體開始好轉?找到了根治肺癆的法子?”
“那能有假?雖說有些難,但隻要遵醫囑,有個一年半載家姐肺疾便可痊愈,到那時和姐夫琴瑟和鳴,再有個一年半載,洛家就要有第三代了,那可是五公子你的小侄子,到時別忘了份子錢。”
洛天璿肺癆能根治?
和洛玉衡一樣美麗的女子洞房?
顧半夏那樣的通房丫鬟。
份子錢?
宋震那張臉忽地一片煞白,然後詭異的漲紅湧上腦門。
哇的一聲,一口鮮血直直噴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