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媳婦懷孕挺久了(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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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冷的晨風卷起幾片落葉,給一度喧囂的縣城也添了幾分蕭瑟的落寞,配上淅淅瀝瀝的小雨,似是宣告著秋天快要來了。
薄雲籠罩下的街道很早就多出一道道人影,伴隨震天響的鑼鼓,人們自動衝著兩邊散開。
沒多時的功夫,便看到一輛輛馬車駛來……敞篷的,車上放著大大小小的箱子。
“這又是哪戶人家有喜事?”
“沒見識,這是國公府那位嫁出去的少爺回門。”
“回門都這麽大陣仗?不是聽說,宋家送過去的嫁妝都是穢雜嗎?”
“這你就不懂了,我聽聞,縣主說了,宋家失了禮數洛家卻不能不講規矩,該有的禮節是必須要有的,這就叫格局,便是沒了長公主的身份那也是皇室出身,跟宋家那暴發戶就是不一樣。”
“為了不讓人說閑話,縣主還專門在洛府門前裝箱上車,我可親眼看到了,金葉子,銀餅,不要錢一樣往箱子裏塞。”
“那得多少錢?”
“少說七八萬兩吧?不過我看啊,縣主這也是白搭,以宋家楊氏那不要臉的性子,怕不是收下了回門禮,轉身就要說洛家送來了一堆穢雜。”
“當真有可能。”
人群中能聽到這樣的聲音。
宋言會心一笑,這些人傳播八卦的本事倒是一絕,要不了多長時間,寧平縣就要多出成百上千個親眼目睹洛家將價值七八萬的回門禮送入宋家的人了。
馬車搖搖晃晃,寧平縣並不大,兩刻鍾的功夫也便到了。
宋言下車,顧半夏立馬撐起雨傘,沒讓宋言淋到一滴雨。
空蟬,蝶依和雪櫻三個丫鬟,眼神中多少帶著點羨慕。鬆州府的事情慢慢悠悠的傳到了寧平,三個小丫鬟也想試試一人撐傘兩人行的感覺。
宋言能做出這樣兩句詩洛府上下都是有些驚訝的,前一句也便罷了,那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便是洛府的族學先生也讚不絕口。又言宋言常年囚禁,未曾讀書,便更覺惋惜,若能從小培養,現如今也是一方才子。
丫鬟們多半是不懂詩詞的,她們隻是單純覺得一人撐傘兩人行這種畫麵很浪漫。
女人嘛,總是有些感性的。
可惜,撐傘的工作被顧半夏牢牢抓在手裏,說什麽也不肯讓出去,是以空蟬,雪櫻和蝶依沒能體驗一人撐傘兩人行,卻是先體會到了什麽叫落花人獨立!
不免便有些氣惱。
幾個女孩之間的小小較勁,宋言自是看在心裏,隻要不是太過分,他也不會在意這些東西,隨她們去了。
抬望眼,宋國公府便在麵前。
濛濛細雨,讓那牌匾也顯得有些模糊。
有些清冷,宋言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按照往年的常例,這個時節當是燥熱非常才對,今年怕是要迎來一個冷年,於貧苦人家,秋冬怕是會很難度過。
這樣想著,宋言的思緒便回到了從前,那是他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個年頭,就迎來了數十年不遇的嚴冬,缺衣少食之下差點兒被凍死,幸有母親,總算勉強留了一條命。
其實,本不至於如此狼狽的,梅雪好歹也是姨娘,他也是國公庶子,便是待遇比不上大夫人和嫡子,可一盆炭火,一個暖手爐,卻也不是什麽問題。
隻是宋鴻濤於後宅之事向來不問,而楊氏對姨娘和庶子庶女的態度更不必說,哪怕莫名其妙死了,宋鴻濤也不甚在意,這便讓下人膽大了起來。
不知何時開始,瓜分姨娘的月銀,就成了那些下人擢取錢財的一種方式。
在楊氏的放縱之下,就連冬日發下來的炭火棉被棉服之類也會被搶走,至於那些姨娘,庶子,庶女,會不會被凍死,卻是無人在意。
反正該給下去的東西她全都給了,若是還有人不小心凍死,那大抵隻能算是命不好了。
“姐夫!”
耳畔傳來聲音。
胳膊上有輕微的觸感。
扭頭望去,卻是洛天衣見宋言愣在這裏太久,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胳膊,小聲提醒。
清冷的眸子,透著些許擔憂。
宋言便笑了笑:“我無事。”
隨後從顧半夏的手中接過禮單,衝著宋府大門走去。
大門口,有一三十多歲的男子,是門子張小山。
於此人,宋言印象頗深,據說這人原本隻是個孤兒,大冬天的被人丟在國公府外麵,那一年宋家太公已垂垂老矣,許是想要做點善事,好給自己積點德,再加上這娃兒也頗為靈動,便讓人將其帶入國公府,因一張姓管事膝下無子便交由其撫養,取名張小山。
恰逢那年,宋鴻濤長子宋淮出生,兩人自小便成了玩伴,一起長大,感情頗深。
後宋淮外出求學,張小山便又陪著宋震,托著這一層關係,還在宅院內謀了一個小管事的差事。
宋震成人後又去找楊氏說情,成了國公府的門子。
門子,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便是看大門的,可在這個年代,勳貴官宦人家的門子,卻是很有權力,很有錢途的一份工作。
想要拜訪我家老爺,沒點好處怎麽行?
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便是如此。
去年還和國公府內的一個大丫鬟成了婚,日子倒是過得愜意。
回想著,人已到了張小山麵前,手中的禮單遞了過去:“煩請告訴我父親一聲,我回來了。”
那張小山是有些瞧不上宋言的,斜著瞥了一眼,便啐了一口:“一個贅婿,回門還想走正門?走那邊……”
說著,便努了努嘴,示意走側門。
洛天衣,顧半夏,還有洛家其他跟來的護院,麵色變的有些難看。
這張小山之前便是經常欺淩自己的,瞧不上自己也正常,但宋言卻不覺得張小山有膽子落了洛家顏麵,尤其是在洛玉衡已經成了縣主的情況下,讓自己走側門,多半是楊氏的手筆。
不由覺得那女人也不過如此,想刁難人,這沒問題,但聰明人的做法是讓外人在明麵上挑不出絲毫毛病,楊氏這般做派,卻是落了下乘,徒留話柄。
宋言嗤的一笑,也不生氣,隻是默默的看了一眼張小山,短暫的停頓之後,緩緩開口:“說起來你之前在國公府做小管事的時候,負責的便是我和母親那一片,對吧?”
張小山眉頭一皺,不清楚宋言想要說什麽。
“你倒是貪心,每月十兩銀子的例錢,全給你克扣,一個銅板也沒給我母親留下。”宋言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在普通的敘述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不帶什麽感情。
倒是那張小山聽到這話,臉色難看了起來。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說。
說出來,那就是壞了規矩。
“尤記得……”宋言歎了口氣:“在我出生的第二年,天降大雪,壓垮了寧平縣不知多少房屋,亦不知有多少人被積雪掩埋,再也沒能醒來。”
“分下來的炭火,棉被,棉服,全都給你弄走了。”
張小山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尤記得?騙鬼呢,那一年你才兩歲,還不記事,多半是梅雪跟他說的。
似是想起了當時的畫麵,宋言的身子微微蜷縮了一下:“真的很冷啊。”
“風呼呼呼的吹,夾著冰碴子一樣,我都以為自己要凍死了,幸而母親一直將我抱在懷裏,總算是保住我一條小命。而你的房間,卻是日夜炭火不熄,那一套棉被,兩套棉服,還被你以一兩五錢的銀子賣了,然後買了幾壇好酒。”
宋言笑嗬嗬的:“你倒是個會享受的。”
咕咚。
莫名的,張小山吞了一口口水。
宋言那古井不波的態度,不知怎地,直讓他頭皮發麻,他到現在都不知這宋言究竟想做什麽。
又吐了口氣,似是短暫的回憶了一下,宋言這才再次開口:“雖說有母親護著,可天實在是太冷了,我還是染上了風寒,高燒不退。”
“我還記得,母親的臉上總是愁容滿麵,他央求你叫府醫過來,你不理會。”
“無奈,母親隻能將家傳的一枚雪玉玉佩給了你。”
據母親所言,那兩枚玉佩是外公外婆當年交換的信物,一枚玉佩雕琢梅花,一枚玉佩烙印雪花,卻是一對,在母親長大之後,便都交由母親。
張小山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宋言卻不在乎張小山的臉色,仿佛喃喃自語:“你收下了玉佩,卻依舊不願意辦事,甚至要挾母親委身於你,你隻是一個下人,卻妄圖染指姨娘,當真膽大包天。幸而我的病忽然好了,母親淚流滿麵,連說神仙保佑。”
其實,哪兒有什麽神仙啊。
左不過是宋言自己吞下了一片撲熱息痛。
那時候的宋言,小小的,身子還不大受控製,不能正常言語,便是有藥,也擰不開布洛芬混懸液的蓋子,能把那一片撲熱息痛摳出來,已是費盡力氣。
還記得,藥片卡在喉嚨裏,差點兒窒息。
話到此處,宋言語鋒一轉:“對了,你的媳婦好像懷孕挺久了吧,七個月?八個月?”
張小山終究忍不住了,他蠕動著喉嚨開口:“你,你究竟想說什麽?”
宋言嗬嗬笑了一下,隨意道:“我是想說,你啊可能見不著你的孩子長什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