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都是雜種(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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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肘,雖然是堅硬的骨頭,可也扛不住庭杖的衝擊。
    哢嚓!
    那聲響好像深山老廟折斷的房梁,又仿佛鐵器刮瓷盤的酸響。
    胳膊的形狀便由A變成了V!
    宋震的身子瞬間撲倒在地,最初的痛感是鈍的,直到瞥見小臂以不可能的角度翻折,劇烈的灼燒感才順著骨髓爬上來。那疼法像把燒紅的鐵釺插進骨與骨之間的縫隙,邊擰轉邊往裏捅,每呼吸一次就有碎骨渣在血肉裏刮擦。
    然後便是淒厲到極致的慘叫,高大的身子仿佛蠕蟲一般,劇烈的蠕動著。縱使兩個護院力氣很大,一時間居然都快壓不住宋震的肩膀。
    疼。
    疼啊。
    好疼啊!
    宋震的麵色已是煞白,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牙關緊咬,牙縫中已然是絲絲血跡。
    從小到大,何時受到過這般痛苦?
    那滋味甚至讓宋震寧願宋言這一庭杖直接砸在他的腦袋上,便是腦殼龜裂,腦漿崩裂,也好過現在這般。
    “兒啊……”
    另一邊,楊妙清也是一聲哀嚎,胡亂揮舞著雙手試圖將攔在麵前的護院給推開,可那些護院皆是特意挑選的,忠誠於宋鴻濤的人,家主未曾下達命令之前,便是那尖利的指甲在臉上抓出條條血痕,亦是紋絲不動。
    宛若銅牆鐵壁,攔住了楊妙清的路。
    手肘的骨頭,當是被砸碎了。
    斷裂處支棱出的骨茬刺破衣袖,白森森的尖角沾著粉紅色的黏狀物,如同新掰開的蓮藕斷口處的黏絲。
    “宋言,我必殺你。”
    “我必殺你。”
    楊妙清狀若瘋癲的哀嚎著。
    宋言置若罔聞,他知道這一次算是將楊妙清得罪死了,然那又怎樣?
    有些事情總要清算的。
    他低著頭,看著沾染了血跡的庭杖,麵色有些苦惱,又看了看地上正死死瞪著自己的宋震,無奈吐了口氣:
    “五哥,對不住啊,打歪了!”
    就像他說的那樣,他非常真誠的道歉了。
    想必親愛的五哥一定能理解他的難處,看看,宋震都很用力的張大嘴巴,可惜聽不清他說的是啥。
    應該是沒關係,我不在意你不用自責之類的吧。
    畢竟他們是兄弟,這點小事兒不會計較的。
    壓著宋震的兩個護院,還有書房內的其他人則是滿腦門子的黑線,宋震更是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打歪了?
    有你這麽歪的嗎?
    宋言卻不甚在意,揮了揮手裏的庭杖:“欸,父親要打斷你一條腿呢,放心吧五哥,我保證這一次絕對不會打歪了。”
    宋震呆住了,仿佛連疼痛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等等,還來?
    呼!
    哢嚓。
    來不及阻止,那手臂粗細的庭杖已經從半空中墜落。
    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宋震的小腿也變成了V字形。
    啊~~~~
    許是宋震太過可憐,便是蒼天都心有不忍,不知何時窗外的天色已然陰沉,嘩的一聲便下起雨來,轉眼間便如同一麵巨大的帷幕,蓋住整個寧平。
    可縱使暴雨墜落的聲音,也遮掩不住宋震的慘叫。
    不知多少人都聽到了那淒厲的聲音,一個個身子瑟瑟發抖。
    這是五少爺的聲音。
    這次倒黴的是五少爺。
    煞星,當真是煞星啊。
    書房內,兩個護院終於鬆開宋震,現在的宋震也已沒力去掙紮了,他就像是一條可憐的快要死掉的野狗,趴在地上,身子時不時的抽搐一下,哆嗦一下。
    手肘碎掉了。
    這種傷勢,在這個年代便是治好了也是廢掉了。
    腿骨也斷了。
    這還是能接回去的,大概。
    宋鴻濤翹起的嘴角已經完全壓不住了。
    雜種,野種,活該,楊妙清啊楊妙清,這就是你背叛老子的報應。
    若是讓楊震看到他兒子這般模樣,不知會是怎樣的心情?
    難以名狀的暢快感讓宋鴻濤整個身子都哆嗦起來,舒服的他都快要忍不住呻吟出聲。
    可惜了,親兒子還是太過心軟,打歪的那一棍子,要是歪在腦袋上該多好啊。
    要是腦漿迸裂,他還能踐踏著那腦漿起舞。
    宋雲的嘴角同樣控製不住,他不相信在宋震變成廢人之後,母親還會一個勁兒的扶持他成為世子。
    雖然他剛剛似乎什麽忙都沒幫上,但他相信,單單隻是幫母親說話這一點,應該就足以在母親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
    楊思瑤眉頭緊鎖,雖說宋震算是她的未婚夫,但她卻並不是很關心,視線隻是盯著宋雲,若有所思。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宋言,則是最平靜的一個。
    曾幾何時被宋震欺淩的畫麵一幕幕在腦海中席卷,望著宋震淒慘的模樣,應是很疼的吧,一定是的,快意自是有的,隻是宋言已經習慣控製感情,無論是怎樣的心情,臉上都不會表現出來。
    他默默蹲了下來,抓住宋震被汗水濕透的發絲,在那布滿血絲充斥著仇恨的眼神中,咧開嘴巴笑了。
    他的聲音很小,小到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
    “五哥……”
    “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就是這麽對我的啊。”
    宋震的慘叫為之一滯,瞳孔劇烈收縮,仇恨逐漸變成恐懼。
    也不再有人擋著楊妙清,堂堂楊家的嫡女現在卻是失了所有的尊貴和優雅,她狼狽不堪,連滾帶爬的撲到宋震身邊一把將宋言推開,看著痛苦的兒子,想要做些什麽,卻不知該從什麽地方下手,唯有淚如雨下。
    那怨毒又仇恨的目光,宋言表示無所謂。
    疼吧。
    恨吧。
    一切都隻是剛剛開始。
    書房中的人,終究是散去了。
    宋言帶著小姨子,顧半夏,張龍,趙虎,離開了宋府。
    這一刻,不知多少人都鬆了一口氣,這煞星終於離開了。
    楊妙清,楊思瑤也讓人帶著宋震下去了,她們叫了府醫,隻是看著那碎裂的骨茬,兩個府醫也頗為難,腿上的傷勢還好,斷骨續接之後便是比不得正常人,勉強行走還是能做到。
    可右臂,卻是已經完全廢了。
    閃電撕裂夜幕,雨愈發的大了。
    楊妙清麵色沉凝,許是之前掉了太多眼淚,這個世家嫡女現在卻是稍稍平靜下來了一點。
    “姑母,現在需要在意的,已不是宋言。”楊思瑤的聲音緩緩在旁邊傳來。
    楊妙清身子微微一顫,不曾言語。
    “不要再對宋言出手,我們現在沒有精力去處理這個麻煩。”
    “也不能對宋鴻濤下手,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讓宋震坐上世子之位,一旦宋鴻濤死掉,世子之位是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宋震的。”
    宋震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便是治好亦是殘疾。
    就像皇帝不可能讓一個瘸子繼承皇位一樣,國公府也不可能讓一個殘疾襲爵。
    楊妙清喉嚨裏是呼啦呼啦的聲音,很明顯她正在拚命控製著心中的怨毒和仇恨:“那要怎麽做?”
    “很簡單……如果,宋鴻濤隻剩下宋震一個繼承人,那國公之位,自然便是他的。”
    楊思瑤語氣不急不緩,異常平淡,就仿佛在和熟人閑聊家常,似是一句你吃了嗎一樣隨意。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毛骨悚然。
    隻剩下宋震一個繼承人,那是要宋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六,老七,老八,全都要死啊。
    明明楊思瑤要殺掉她所有的兒子,可楊妙清的表情卻顯得異常冷漠,唯有兩隻眼睛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癲狂:
    “都是雜種,死了,也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