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高陽郡主(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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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便是七夕了。
熱鬧從白日持續到黑夜。
伊洛河上,一艘艘畫舫緩緩巡遊,偶有身姿曼妙的女子於船頭輕拂琴弦,曼妙的琴音便會隨著河水拍打在河岸。
街道上人頭洶湧,小販們高聲叫嚷,更有雜耍賣藝的表演者聚集街頭,一家家青樓亦是大門敞開,門口往往聚集了許多人,便是沒錢進入裏麵消費,在門外看著那些靚麗的妓子扭動曼妙的身姿也是一番享受。當然,真正有名氣的妓子,大都接到了鬆園七夕會的邀請,那時的表演才是重中之重,若是能被貴人相中,許是就能脫了這賤籍。
此時此刻,宋言正坐在前往鬆園的馬車,輪軸吱呀吱呀的響著,如同他的心緒,紊亂又駁雜,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昨夜洛玉衡同他所講的那些話:
“明年春天,你可以去參加科舉了。”
“聽聞,皇帝有言贅婿大多為生活所迫,不乏有才者,若不能為朝廷所用,當一大損失,是以皇帝下令從明年春闈開始,便是贅婿,亦有參加科舉的資格。”
“嗬嗬,我那昏庸無道的兄長,總算是幹了一件人事兒。”
突然嗎?
是有些。
總覺得這政令似是太過兒戲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他前腳才剛收了兩千兩銀子,幫著趙老,呂老設計了律法題,轉眼就被告知他能參加科舉了。
宋言對於官爵並不是特別上心,但他很清楚想要完成心中的目標,沒有足夠的實力勢力是絕對不行的,寧平縣宋家那幾位,無論是宋震,宋雲,便是楊妙清,宋鴻濤宋言都有足夠的信心去處理。
但其他呢?
解決了宋震,楊妙清,勢必會惹上楊家。
想要解決宋哲,定然會同宋錦程對上。
一個是存在了數百年的世家,一個是吏部尚書,或許他能製造出手雷這種東西……但誰能保證楊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培養不出能抗衡手雷的高手?便是楊妙清身邊都有一個七品武者作為護衛,楊家這樣的存在,家族內便是有宗師級高手大抵也沒什麽奇怪的。
或許,是該往上爬一爬了。
馬車內,宋言身邊唯有顧半夏一人,便是洛玉衡不尊禮法,也多少要考慮一點影響,是以這一次宋言並未和洛玉衡,洛天衣同乘。
見宋言眉頭緊鎖,顧半夏便握住了姑爺的手,她大概是以為宋言第一次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有些怯場,可能還因為贅婿的身份有些自卑,宋言知道她誤會了,卻也隻是笑笑,並未解釋太多。
大約過去了一刻鍾,馬車便停下。
作為附近幾個州府最大的園林,鬆園占地麵積極大,外麵僅能看到高大的圍牆,倒也無甚特別,抬眸望去門匾之上鬆園兩個大字蒼勁有力,當是出自大家之手。
七夕會還未曾開始,門口附近已然能看出不少馬車,大多停的歪歪扭扭,畢竟這時候還沒像現代社會那樣,確立各種詳細的規則,也沒有停車位什麽的……若是在這裏開個停車場收個停車費,大概能賺不少錢。心裏這樣念著,宋言便啞然失笑,許是兩輩子過多了苦日子的緣故,對於銀錢總是要敏感一點。
朱紅大門處有一宮裝麗人,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卻已是婦人。
其身側則是一名男子,不是喜歡和別人交換婢女的房俊又是何人?如此,那宮裝麗人的身份也便明了,當是高陽郡主。
不知這高陽郡主會不會像大堂那位高陽公主一樣,給這房俊扣上一頂綠帽子,這樣想著便不免多看了兩眼。
一眼望之便覺身姿豐盈,米色雲錦長裙裹著曼妙的身子,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如雪的肌膚,豐滿的胸脯在衣料下若隱若現,腰間束著一條絲帶,勾出成熟韻味的線條,似是在訴說著歲月沉澱的魅力。
如雲的烏發盤起,幾縷碎發垂在白皙的頸邊,更襯得那頸部肌膚如同羊脂玉般溫潤。眉目如畫,眼波流轉間似有盈盈秋水,顧盼生輝。卷翹的睫毛,像是兩把小扇子,扇起無盡風情。
果然,能叫高陽的,這長相自是不會差了。
望見洛玉衡,高陽忙快步走過來,牽住洛玉衡的手:“姑母,你可算來了,讓高陽好等。”
從輩分上來講,洛玉衡算是高陽郡主的姑母,看的出來兩人的關係甚是親密,本應優雅尊貴的郡主,在洛玉衡麵前也會表現出一些嬌憨之態。因已出嫁為婦,高陽隻是衝著宋言,洛天樞,洛天權點了點頭,招呼男賓的事情自是房俊負責,其心裏對洛家幾人可能是有些看不上的,然終究是世家嫡孫,該有的涵養還是有的,至少明麵上不會讓人挑出任何毛病,依次見禮過後便邀請眾人入內。
跟在後麵,視線不經意自高陽郡主身上掃過,許是因衣裙緊致身子豐滿的緣故,從後麵看去,居然能清晰的看到一個人字形的痕跡。
園林內也是極盡奢華,小橋流水,假山林立,花木叢生,中間有一處極大的廳堂,已有百十人聚在這裏,能得到刺史夫人邀請的,身份大多尊貴。
宋言甚至看到了崔世安,隻是崔世安的模樣多少有些怪異,似是被人揍了一頓,鼻青臉腫的。
還有一個熟人,那便是宋雲了。
這場七夕會名義上是刺史夫人舉行的,但實際上都是高陽郡主在操辦,拉著洛玉衡便坐在了主位,便是宋言,洛天樞,洛天權也坐在了最前排,算是貴位。明明自己才是嫡子,可宋言的位次居然比他更高,見到這一幕的宋雲麵色有些難堪。
落座後,宋言簡單掃了一眼,現場多是貴族夫人,公子小姐,也有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者,多是學政之類的學官,這樣的聚會往往少不了吟詩頌詞的環節,這些學官往往會作為評判。
坐在高陽郡主另一側的便是鬆州刺史夫人,年齡比洛玉衡稍大,卻也風韻猶存。
但和洛玉衡之間關係似乎不怎麽樣,言語之間總覺得夾槍帶棒。宋言有些狐疑,顧半夏便小聲解釋著:“那房海曾經想要求娶長公主,雖然長公主對房海無意,但刺史夫人卻頗為不滿,是以處處針對。”
宋言心下哦了一聲,這大概算的上是情敵了吧。
刺史夫人姓江,名妙君,也是大戶人家出身。
“這就是天璿的夫婿嗎,模樣倒是俊俏。”
不知怎滴,這話題便扯到了宋言身上,隻因和洛玉衡之間的矛盾,那江妙君在品評宋言的時候自是不會客氣,洛玉衡皇室宗親不能太過,但區區一個贅婿,自是不會放在心上的:“男人啊,終究還是要有本事才行,要麽做一個征戰沙場的將軍,要麽做一個執宰一方的大員,做一個贅婿,有甚出息?”
“更何況,天璿身份尊貴,聽說這宋言庶子出身,從小被囚禁國公府,大字都不認識幾個,著實是有些配不上天璿了。”
楊氏做的那些事情算是人盡皆知了,現在鬆州府上流社會的婦人幾乎都不再同楊氏來往,生怕旁人覺得自己是和楊氏一樣的女人。
“就這樣一個人,居然還能流出福星的傳言,當真可笑。”
聽起來是在為洛天璿感覺惋惜,但明擺著是嘲諷。
洛玉衡麵色便黑了下來,洛天樞,洛天權,顧半夏,幾人臉色也是很難看,洛天衣一張臉更是冷若冰霜,手指下意識衝著腰間伸了過去,直至什麽都沒摸到這才想起今日晚上未曾攜帶佩劍,不然高低要給這婆娘來幾下。
便是高陽郡主的麵色都有些難堪,眉頭緊鎖,衝著宋言投過去一個不好意思的眼神。
手好癢,好想一巴掌糊在她臉上,洛玉衡深吸一口氣拚命忍住:“什麽福星,莫要瞎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言兒隻是在醫道上頗有研究,天璿用了言兒的藥,肺疾有所好轉罷了。”
怪力亂神之說,在這時代屬於絕大部分人內心相信,但明麵上又絕對禁止的東西,若是傳開,於宋言聲名有損。
連肺癆都能治?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麵色古怪:便是想要編造理由為自家女婿撐場麵,也找個好一點的吧,那肺癆便是神醫孫淑濟都治不好,難道宋言醫術比孫淑濟還厲害不成?
他才多大年歲?
尤其是宋雲,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巴,宋言?他會個屁的醫術。
便在此時,一名二十來歲的公子便站了起來,手搖折扇:“倒是沒想到宋兄小小年紀居然精通醫道,恰好在下今日偶感不適,不如請宋兄看看究竟是什麽病?”
言語間透著一些挑釁,似是對宋言很看不慣。
顧半夏歎了口氣:“這是鬆州司馬吳弘文之子,吳辰。曾經向二小姐求親,被嚇到自稱在青樓有二十八個相好,並且喜好人妻的,就是他了。”
宋言頓時恍然,這也算是情敵嗎?總算是明白為何此人看向自己的視線會如此充滿敵意了。
眼見那吳辰走到跟前,甚至已經將胳膊伸了出來,露出手腕,宋言便搖了搖頭。
那吳辰立時哼了一聲:“怎滴,連把脈都不敢嗎?”
七夕會尚未開始,原本諸多公子小姐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小聲嘀咕著什麽,此時此刻感知到這邊動靜,便都將目光看了過來。
那眼神,有戲謔,有好奇,想要看笑話的大約不在少數,尤其是房俊,宋雲幾人,臉上笑意更濃。
“吳兄,今夜是七夕會,不如你改日再請宋兄診治如何?莫要為難宋兄了。”房俊笑嗬嗬的說道,表麵上看起來似是在為宋言開脫,可言語間卻諸多揶揄。
“房兄好意心領。”宋言微笑:“倒也用不著改日。”
房俊臉色有些難堪,雖說自己是在揶揄,但這般針鋒相對那當真是半點麵子都不給。四周眾人也是麵色詭異,誰能想到一個贅婿,倒是還挺有膽氣。
宋言無視了四周眾人的視線,瞥了一眼吳辰:“把脈就不用了,你最近是不是神疲乏力,畏寒怕冷,餘瀝不盡,夜尿頻多,嗜睡盜汗……”
宋言每吐出一個詞吳辰麵色就變了一分,眼神先是不屑,很快就變的凝重,到最後已是震驚。
分毫不差。
甚至說一些症狀原本並無明顯感覺,現在被宋言這樣一說,仔細回想好似當真這樣。
原本還等著看笑話的眾人,麵色皆是變的古怪,不會吧,難道說這宋言當真會醫術?連把脈都不用,都能精準說明吳辰的症狀?
宋雲,房俊更是滿臉不可置信。
吳辰原本筆挺的腰身都彎了起來,恭恭敬敬衝著宋言抱了抱拳:“宋兄,不知小弟這究竟是什麽病?”
“欸。”
宋言為難的歎了口氣:“這個,還是不說了吧?”
原本宋言準確說明病症,吳辰心中便有些恐慌,現如今見宋言這般態度更是害怕,難不成是什麽絕症?這樣一想,便覺得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有些不太舒服,腦子裏也跟針紮一樣疼一下疼一下。心裏更慌,忙抓住宋言的手:“宋兄你可一定要救我。”
宋言有些嫌棄的抽出手來,被一個男人抓著手,渾身都是雞皮疙瘩,那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一點。
然後便衝著吳辰招了招手,在其湊過腦袋之後小聲說道:
“你……”
“腎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