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寬厚仁德,心狠厚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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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摩前線,曾經喧囂震天的海灘如今陷入一種詭異的半沉寂狀態。
    漢軍艦隊依舊如同黑壓壓的烏雲盤踞在海麵,但大規模的攻擊已然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不間斷的弩箭冷射、投石車的間歇性轟擊,以及日夜不休的心理騷擾——漢軍樓船上飄來的米飯和烤肉的香氣,比任何戰鼓都更能摧垮倭寇的意誌。
    真正壓垮倭寇的,是來自後方日益明顯的崩潰跡象。
    最初是糧草補給開始變得不穩定。
    原本應該按時送達的糧船遲遲不見蹤影,偶爾來的幾艘,運載量也大幅縮水,押運官支支吾吾的解釋:“京都方麵調度困難…海路被漢軍騷擾…請再堅持一下…”
    堅持?拿什麽堅持?
    薩摩前線聚集了村野治保的主力部隊,每日人吃馬嚼消耗巨大。
    存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配給標準一降再降。
    從一天兩頓幹飯,變成一天一頓稀粥,再到後來,連稀粥都難以保證。饑餓如同最可怕的瘟疫,迅速在倭寇軍中蔓延。
    士兵們麵黃肌瘦,眼窩深陷,巡邏時腳步虛浮,拿著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夜晚,軍營中不再有賭錢嬉鬧的聲音,隻剩下因饑餓而無法入睡的**,以及偷偷挖掘草根、捕捉老鼠甚至啃食皮帶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聽說了嗎?博多灣好像被漢軍打下來了…”
    “何止!山口那邊好像也完了!一個叫樊噲的老殺神,帶著他兒子,打下了幾十座城!”
    “四國島也丟了…李廣在那裏…”
    “京都…京都更可怕!聽說鬧鬼了!好多大官都被殺了…”
    “天皇陛下好像都嚇瘋了…”
    各種真假難辨的壞消息,伴隨著斷糧的恐慌,如同毒液般滲透進每一個倭寇士兵的心裏。
    後路被斷,家園遭侵,京都震動,連天皇都出了問題,絕望的情緒在軍營中瘋狂滋生。
    開始是零星幾個士兵趁著夜色,扔掉武器,偷偷爬出營地,試圖向漢軍控製區或者深山老林逃亡。
    很快,逃亡變成了小股部隊的集體行動。盡管村野治保下令嚴厲查處逃兵,抓住即當場處決,但恐懼和饑餓已經戰勝了軍法。
    每天夜裏,都有身影悄然消失在黑暗中,守夜的軍官也往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自己也參與其中。
    村野治保焦頭爛額,心力交瘁。他一方麵要應對正麵虎視眈眈的漢軍,一方麵要彈壓內部日益不穩的軍心。
    他深知此時若再用鐵血手段大規模鎮壓,恐怕立刻就會引發營嘯和全麵的崩潰。
    他隻能一麵強令心腹部隊嚴密監控,一麵不斷派人向京都催糧,並嚴密封鎖不利消息——盡管這早已是掩耳盜鈴。
    對馬島漢軍大營,劉盈和陳平冷靜地觀察著薩摩倭寇的一切變化。
    “陛下,火候差不多了。”
    陳平微笑道,“倭寇饑腸轆轆,軍心渙散,後方噩耗頻傳,已是強弩之末。此時若強攻,雖可勝,但困獸猶鬥,我軍難免損傷。當以攻心為上。”
    劉盈頷首:“丞相所言極是。該讓咱們的‘仁德’之名人盡皆知了。”
    漢軍的攻心戰悄然升級。
    白天,漢軍樓船上會放下許多小筏子,上麵堆放著熱騰騰的白米飯團、甚至還有少許鹹魚,隨風飄向倭寇的海灘。
    同時,巨大的木牌被豎起來,上麵用倭文寫著:“棄暗投明,飽食無憂”、“漢皇仁德,不殺降卒”、“想想你們的父母妻兒,何必為村野殉葬?”
    更有殺傷力的是,一些早已投降並得到“良好待遇”的倭寇俘虜,其中不少是傷兵,得到了漢軍醫官的救治,他們都被帶到船頭。
    這些倭寇俘虜們穿著幹淨的衣服,臉色紅潤,拿著鐵皮喇叭,用盡全身力氣向著昔日的同伴喊話:
    “兄弟們!我是前軍第三隊的山本一郎!我投降了!漢軍沒有殺我,還給我治傷了!每天都有飯吃!”
    “我是小野次郎!漢皇陛下是真正的仁君!不要再給村野治保賣命了!他根本不管我們死活!”
    “投降吧!過來就能吃飽飯!漢軍說話算話!”
    這些活生生的“榜樣”,比任何宣傳都更有說服力。
    尤其是當倭寇士兵餓得眼睛發綠,看著對麵同伴似乎真的過得不錯時,心理防線開始大片大片地崩塌。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這些“榜樣”在完成宣傳使命後,等待他們的將是大漢境內暗無天日的礦坑和直至力竭而亡的苦役。
    劉盈的“仁德”,從來都是一把計算精確、塗著蜜糖的毒刃。
    勸降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起初還隻是個別膽大的倭寇,趁著夜色洑水過來,跪在漢軍陣地前乞求食物和投降。
    漢軍守兵按照命令,不僅不殺,反而立刻給予熱食和幹淨的飲水,並進行簡單的登記隔離。
    消息像野火一樣傳回倭寇軍營。
    “真的!他們真的給飯吃!”
    “山本那家夥沒死!還胖了!”
    “過去就能活命!”
    逃亡和投降瞬間從偷偷摸摸變成了半公開化。從三五成群,到成建製的小隊、甚至中隊,在軍官的帶領下,整隊整隊地放下武器,走向漢軍陣地。
    漢軍則來者不拒,迅速接收,然後將他們分批運往後方“安置”。
    薩摩防線上,倭寇的防禦力量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許多地段的營壘變得空空如也。
    村野治保目睹這一切,心如刀絞,卻又無能為力。
    他不敢派兵去攔截追殺投降者,那隻會逼迫更多絕望的士兵立刻倒戈。
    他試圖集結還有戰鬥力的嫡係部隊,但發現就連嫡係部隊也開始軍心浮動——因為糧食優先供應也難以保證了,所有人都籠罩在饑餓和絕望的陰影下。
    他站在營中,看著周圍士兵們那些麻木、懷疑、甚至隱含怨恨的眼神,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不是輸在戰場上,而是輸在了人心和後勤上。
    劉盈這一手“仁德勸降”,徹底擊碎了他最後一點抵抗的資本。
    “天皇陛下…我們…我們怎麽辦?”
    一名心腹將領麵帶絕望地問道。
    村野治保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幹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能怎麽辦?進攻?軍無戰心。
    撤退?後方已無歸路。
    死守?隻能是全軍餓死或者投降。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他自詡梟雄,算計一生,卻沒想到最終會以這樣一種方式走向敗亡。
    不是轟轟烈烈的戰死,而是在饑餓、猜疑和眾叛親離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勢力土崩瓦解。
    薩摩前線,倭寇的崩潰已然形成雪崩之勢。
    漢軍不費一兵一卒,僅憑糧草和心理攻勢,就即將收獲一場前所未有的勝利。
    無數麵黃肌瘦的倭寇士兵,如同行屍走肉般走出營壘,走向漢軍的方向,他們隻為了一口飯吃,卻不知道等待他們的並非天堂。
    而劉盈,則站在樓船上,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切,他的仁德之名,將隨著這些降卒的傳播,響徹倭國,而他的帝國,則將獲得源源不斷的、廉價的、直至消耗殆盡的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