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北疆警覺,韓信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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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另一股暗流則在軍隊係統中悄然湧動。
    這正是當初在酈商府邸,被阿提拉以“軍屯”之名蠱惑的那幾位掌控京畿及周邊兵權的軍官侯爵所為。
    他們回到各自駐地後,迫不及待地開始實踐那條“妙計”。
    他們利用職權,以“補充軍需、撫恤士卒”為名,向上奏請,將京畿附近一些收歸國有的、較為肥沃的土地劃為軍屯之地。
    劉盈出於對軍隊的信任和對戍邊將士的體恤,加之改革初見成效心情頗佳,大多予以批準。
    然而,這些土地一旦到手,便迅速變了味。
    名義上是組織士兵閑暇時耕種,實則管理權完全被這些將領及其親信把控。
    普通的士兵大多依舊從事繁重的操練和警戒任務,真正在田地裏勞作的,往往是他們役使的依附人口、家奴,甚至是強行征調的民夫。
    更可笑的是,這些將領對墨家、農家研究出的新式肥料和科學種植方法嗤之以鼻,認為那是“文官的玩意兒”,遠不如他們“祖傳”的經驗可靠。
    他們依舊沿用舊法耕作,管理粗放。
    結果,這些被他們視為私產的“軍屯”土地,產量雖然比完全拋荒要好,但遠不及在墨農子弟指導下耕種的普通民田,畝產甚至達不到三百石,與那些畝產四百五十石的“奇跡之田”相比,更是相形見絀。
    當劉盈得知這些“軍屯”產量不盡如人意時,還曾特意關切地詢問,甚至提出可以派遣墨家、農家弟子前去指導,幫助提升產量。
    這幾位將領做賊心虛,哪裏敢讓精通農事的專家親臨現場?
    那豈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掛羊頭賣狗肉,將國有土地視為私產,並且管理不善?他們連忙以各種借口推脫:
    “陛下厚愛,臣等感激不盡!隻是邊塞之地,路途遙遠,瘴癘橫行,恐傷了諸位學士的身體!”
    “軍中粗鄙,恐怠慢了諸位學問大家。”
    “士卒愚鈍,恐學不會那些精妙之法,反而浪費了朝廷心意。”
    總之,千方百計地拒絕。劉盈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考慮到邊軍辛苦,也就沒有強求,隻是勉勵他們用心管理,保障軍需。
    這幾位將領虛驚一場,背後卻驚出一身冷汗,更加小心翼翼地掩蓋著他們的行徑,同時也對那些產量驚人的民田,投去了更加貪婪和嫉妒的目光。
    這股在軍隊中悄然蔓延的不良風氣,並未能完全掩蓋。
    遠在北疆草原,坐鎮指揮、威震匈奴的大將軍韓信,以其超凡的軍事洞察力和對軍隊細節的敏銳把握,率先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注意到,麾下幾位近年來憑借軍功晉升、或是承襲父職的年輕將領,如程方、程不時等人,往日的銳氣和專注於兵事的態度似乎有所消減。
    他們往來的書信中,開始頻繁提及長安附近的“田宅”、“出息”,甚至有人私下向他進獻來自關中的“土儀”,言辭間對留在長安享福的同僚流露出羨慕之意。
    更讓韓信皺眉的是,他派往各部巡視的親兵回報,這幾部人馬最近的操練似乎有些鬆懈,反而對在駐地附近開辟的“軍屯”田地格外上心,甚至有將領動用士卒為其私人田莊勞作的情況。
    “豈有此理!”
    韓信心中慍怒,“軍人職責,在於保家衛國,勤練殺敵本領!如今匈奴雖暫退,然狼子野心未泯,豈能沉迷於田畝之利,荒廢武備?”
    他將自己的觀察與憂慮告訴了來自月氏王。
    月氏王不僅擁有西域女子的直爽,更有作為統治者的政治智慧。
    她聽完韓信的敘述,沉吟片刻,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警惕。
    “大將軍……”
    薩仁用流利的漢語低聲道,“此事恐怕沒那麽簡單。幾位年輕將領同時如此,背後或許有人引導,或是長安風氣使然。”
    “您如今鎮守北疆,手握重兵,一舉一動皆在朝廷眼中。若此時貿然出麵申飭,或直接上報陛下,恐會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以為您是在攬權,或是針對某些人。”
    她輕輕握住韓信因常年握兵器而粗糙的手,柔聲勸道:“不如先暗中觀察,收集更多確鑿證據,弄清楚他們究竟意欲何為,背後是否另有隱情。”
    “待時機成熟,或尋個由頭,不動聲色地整頓軍紀,或是將情況密奏陛下,方為上策。”
    韓信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快,點了點頭。
    妻子的話不無道理,他深知功高震主的道理,也明白劉盈雖信任他,但朝中眼線眾多,必須謹慎行事。
    “便依你所言。”
    韓信目光銳利地望向南方長安的方向,心中暗道:“但願這隻是年輕人的一時糊塗,莫要釀成什麽禍患才好。”
    金色的豐收之下,帝國的根基在變得更加堅實的同時,也悄然滋生著新的隱患。
    劉盈用智慧和魄力贏得了農業改革的初步勝利,但來自舊勳貴的不滿與軍中悄然滋生的腐敗,如同潛藏的暗礁,考驗著這位年輕帝王的統治智慧。
    而這一切的幕後推手阿提拉,則依舊隱藏在長安的陰影之中,冷眼旁觀著自己播下的種子,正朝著他期望的方向,悄然生長。
    ——
    北疆的朔風,帶著草屑與塵沙,吹拂著大將軍韓信營帳前獵獵作響的旌旗。
    帳內,炭火劈啪,卻驅不散韓信眉宇間凝聚的寒意。他派出的心腹斥候,帶回了更確鑿、也更令人心寒的消息。
    那些被幾位年輕將領奏請劃為“軍屯”的土地上,勞作者根本並非輪值休整的漢軍正卒。
    他們大多衣甲不顯,舉止間缺乏軍人特有的肅殺與紀律,反而更像是對主家唯唯諾諾的私奴、家丁。
    這些所謂的“軍屯”,從耕牛、種子到日常管理,完全由將領們的私人幕僚或家臣負責,產出更是直接納入將領們的私庫,與普通士卒的糧餉補給毫無瓜葛。
    “掛羊頭,賣狗肉!”
    韓信一掌拍在案幾上,震得筆墨紙硯齊齊一跳,他眼中寒光四射,“打著補充軍需的旗號,行中飽私囊之實!將國家土地,視作私產!此風斷不可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