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老驥伏櫪,愛女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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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州,終於盡在我手!”
    阿提拉走到刺史府的最高處,俯瞰著逐漸被夜色籠罩的姑臧城,胸中豪情萬丈。
    “劉盈啊劉盈,任憑你如何聰明,也絕想不到,你的涼州,你的西域屏障,已在我股掌之間!下一步,便是西域,然後……便是長安!”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麾下的羌氐鐵騎與犬戎勇士匯合西域聯軍,如同洪流般向東席卷的壯觀場麵。
    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楊百萬和李特在押送李左車離開刺史府後,交換的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那眼神裏,有貪婪,有狡黠,卻唯獨沒有他所以為的“死心塌地”。
    而被帶走的李左車,在離開阿提拉視線後,那一直冰冷的眼神深處,反而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類似於嘲諷的光芒。
    他默默地承受著屈辱,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涼州的夜幕下,忠誠與背叛的戲碼仍在繼續,而遠在西域的劉盈,已經調轉方向,帶著一支悄然集結起來的力量,踏上了返回涼州的征途。
    最終的清算,即將到來。
    ——
    長安城,舞陽侯府。
    酈商近來總是心神不寧,時常獨自一人坐在書房內,對著窗外發呆,手中摩挲著一枚女兒幼時佩戴過的、已經有些褪色的平安扣。
    往日的沉穩幹練,似乎被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所籠罩。
    自從女婿“穆沙”帶著女兒前往涼州任職,起初還有幾封家書傳來,無非是報個平安,說說涼州風物,言辭雖不算親熱,但也合乎禮數。
    女兒在信中也曾提及夫君忙於公務,對她還算體貼。酈商雖有些許掛念,但也為女婿的前程和女兒的安穩感到欣慰。
    然而,近半年來,情況急轉直下。
    先是女婿穆沙的書信徹底斷絕了,酈商起初以為是邊塞軍務繁忙,或是驛路不便,並未太過在意。
    但他接連寫去的幾封詢問近況、叮囑事務的家書,都如同泥牛入海,毫無回音。這絕不正常!
    穆沙即便再忙,也不可能連隻言片語都不回複他這個嶽丈。
    更讓他揪心的是,連女兒的信也沒有了!
    女兒素來孝順,即便出嫁,也時常會寫信向他訴說心事,關心他的身體。
    這突如其來的沉寂,讓酈商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他能得到的關於穆沙的消息,隻剩下通過朝廷渠道流傳的隻言片語,或者是從涼州發回的官方公文副本中,偶爾瞥見那個熟悉的名字。
    公文裏,“穆沙參軍”似乎頗受“病中”的李左車刺史倚重,代理諸多事務,甚至因其“安撫部族、勸課農桑有功”而受到過朝廷的口頭嘉獎。
    這些官麵上的文章,非但沒有讓酈商安心,反而讓他心中的疑竇越來越深。自己的女婿有多大能耐,他酈商豈能不知?
    穆沙確實聰慧過人,學識淵博,但能在短短半年內,在人生地不熟的涼州,尤其是在李左車那般老成持重的人手下,獲得如此大的權柄和聲望?
    這進展快得令人難以置信!
    而且,為何家書會斷絕?女兒為何也杳無音信?涼州到底發生了什麽?李左車是真的病重,還是……另有隱情?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中盤旋——穆沙,他這個親自挑選、寄予厚望的“賢婿”,恐怕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女兒……他的女兒會不會已經遭遇不測?
    一想到愛女可能身處險境,酈商便覺得心如刀絞,坐立難安。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無論是為了弄清真相,還是為了確保女兒的安危,他都必須親自去一趟涼州!
    但他也知道,自己身為侯爵,無詔不得擅離封地,更何況是前往邊境重鎮。
    他幾次上書皇帝,委婉地陳述對女兒的思念以及對涼州局勢的“些許”擔憂,希望能得到陛下的理解,哪怕隻是準許他派人前去探視。
    然而,這些奏疏遞上去後,同樣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
    陛下……似乎也聯係不上了?這個念頭讓酈商更加不安。
    長安朝政如今由代王劉恒和皇後蕭瀟主持,一切看似井井有條,但陛下的具體行蹤,卻成了最高機密。
    巨大的憂慮和無力感折磨著酈商,他再也無法獨自承受。
    這一日,他命人備下酒菜,請來了幾位過命的老兄弟——樊噲、灌嬰、周勃。
    這幾位,都是跟隨高祖劉邦從沛縣起兵,曆經楚漢爭霸、平定諸亂,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功勳宿將。
    雖然如今大多已交卸實權,在長安榮養,但彼此間的情誼和那份血性,卻從未磨滅。
    酒過三巡,酈商看著幾位老兄弟紅光滿麵、談笑風生的模樣,心中酸楚,終於忍不住長歎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重重放下酒杯。
    樊噲最為粗豪,見狀瞪著眼睛道:“酈商老哥,今日請我等喝酒,怎地唉聲歎氣?莫非有什麽難處?盡管說來!咱們兄弟還有什麽不能講的?”
    灌嬰也放下筷子,關切地看著酈商。周勃則心思縝密,已然察覺到酈商近日神色不對,沉聲問道:“酈兄,可是為了涼州那位女婿之事?”
    酈商見兄弟們看出端倪,也不再隱瞞,便將穆沙書信斷絕、女兒音訊全無、自己上書無果以及心中的種種疑慮和擔憂,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說到動情處,這位曾經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老將,眼圈也不禁有些發紅。
    “諸位兄弟,我酈商一生,自問對得起陛下,對得起大漢!如今垂垂老矣,別無他求,隻盼兒女平安。我那女兒,是我心頭肉啊!如今生死不明,我這心裏……如同油煎火燎!”
    酈商聲音哽咽,“我懷疑那穆沙……恐怕並非良人!涼州……恐怕已生大變!陛下那邊又毫無音訊,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打算,親自去涼州走一遭!哪怕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找到我的女兒,弄清真相!”
    樊噲一聽,頓時勃然大怒,蒲扇般的大手一拍桌子,震得杯盤亂響:“他娘的!還有這等事?酈老哥你的女婿,竟敢如此欺瞞於你,連弟妹的安危都不顧了?涼州那幫兔崽子,莫非還敢扣留朝廷命官的家眷不成?去!必須去!老子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