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強種認罰,繡衣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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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兄長的斥責,劉長雖然心虛,但那股子被嬌縱慣了的強勁又上來了。
他梗著脖子,帶著哭腔喊道:“是!臣弟是胡鬧了!可臣弟就是想見您和母後!隻要能再見你們一麵,問清楚為什麽拋下我,就算……就算立刻被朝廷問罪,死也心甘情願!”
“你……!”
劉盈被他這番混不吝的言論氣得哭笑不得,指著他半晌,才無奈地搖頭罵道,“朕怎麽就有你這麽個油鹽不進的強種弟弟!”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伴隨著甲胄摩擦的鏗鏘之聲。
奉命前來擒拿劉長回京問罪的繡衣使者到了!
他們顯然已經控製了王府外圍,直接闖入了大殿。
為首的是幾名身著便裝卻氣勢淩厲的繡衣使者頭領,他們身後跟著一批新麵孔的年輕精銳。
這些新人並不認識已然“駕崩”的劉盈,隻見殿內情形詭異,淮南王跪地痛哭,一個布衣男子站在其麵前,神態自若。
一名急於表現的新人繡衣使者見狀,以為劉盈是劉長的同黨或門客,立功心切,當即厲聲喝道:“何方狂徒,竟敢與逆王同處?拿下!”
此人說罷,便要上前動手。
“放肆!”
“住手!”
幾乎在同一時間,幾聲驚怒交加的暴喝從那些資深的繡衣使者頭領口中炸響!
那幾名頭領臉色瞬間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其中地位最高的一人,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一腳將那個不知死活的新人踹翻在地,隨即“噗通”一聲,朝著劉盈的方向重重跪倒,以頭搶地,聲音因激動和恐懼而顫抖:
“卑職……卑職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他身後那些知情的繡衣使者也齊刷刷跪倒一片,頭顱深埋,不敢仰視,齊聲高呼:“參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那被踹倒的新人和其他不明所以的使者全都懵了,呆立當場,不知所措。陛下?哪個陛下?先帝不是早就……
劉長看到這一幕,心中更是篤定,帶著哭腔喊道:“皇兄!您看!您看啊!隻要您願意,這天下還是您的!繡衣使者永遠是您手中最鋒利的刀!您一句話,臣弟願為您鞍前馬後,把這江山再奪回來!”
然而,劉盈對劉長的話置若罔聞,甚至看都沒看那些跪倒在地的繡衣使者。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驚疑不定的新人,最後落在那位跪地不起的頭領身上,語氣淡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起來吧。如今的大漢,隻有一位陛下,那就是當今天子,朕的弟弟,劉恒。朕,早已是‘駕崩’之人,爾等莫要認錯了。”
他這番話,既是說給繡衣使者聽,更是說給劉長和在場的所有人聽,徹底斷絕了任何可能的幻想。
那繡衣使者頭領聞言,渾身一顫,這才敢微微抬頭,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敬畏與困惑,但還是依言起身,垂首恭立。
劉盈不再多言,走到案前,取過絹帛筆墨,揮毫疾書。
片刻之後,他將寫好的書信封好,遞給那名繡衣使者頭領。
“將此信,速速呈送陛下。劉長,由你們押解回京,一切處置,皆按陛下旨意及國法從事,不得有誤。”
“卑職遵旨!”
那頭領雙手接過書信,如同捧著絕世珍寶,鄭重無比。
他隨即揮手,示意手下上前羈押劉長,整個過程幹脆利落,甚至沒有再多看劉長一眼,仿佛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囚犯。
劉長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有些發懵,他看著兄長,不解地問道:“皇兄,您……您就這麽讓他們把我帶走?還按國法處置?那……那四哥的麵子往哪兒擱?朝廷的威嚴何在?您這一現身,豈不是讓四哥更難做?”
劉盈看著這個直到此刻還在糾結“麵子”問題的弟弟,不由得啞然失笑。
他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絲高深莫測:“傻小子,你以為朕現身,是為了讓你四哥難堪?恰恰相反。”
他目光深邃,緩緩道:“從今日起,世間已無淮南王劉長。你,已經‘死’了。”
看著劉長愕然的表情,劉盈解釋道:“你此番作亂,看似是禍,實則,是給你四哥送去了一個絕佳的立威機會。一個彰顯其維護法度、不徇私情的絕佳機會。經過此事,朝野上下,誰還敢再小覷於他?”
他頓了頓,看著劉長,語氣帶著一絲調侃:“至於你……多虧你這麽一鬧,倒是如願以償了。以後,你就隻能隱姓埋名,跟著朕和你母後,去那桃花源裏生活了。再想當你的逍遙王爺,可是沒門兒了。”
劉長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瞬間綻放出狂喜之色,仿佛剛才那個哭哭啼啼、即將成為階下囚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激動地抓住劉盈的衣袖:“真的?皇兄!您真的肯帶我走了?太好了!隻要能跟著您和母後,去哪裏都行!什麽王爺,我才不稀罕!”
看著弟弟這前倨後恭、沒心沒肺的樣子,劉盈實在是哭笑不得,無奈地歎了口氣:“朕真是……服了你了。好好的淮南王不當,錦衣玉食不享,非要去桃花源跟著我們種地受苦?你這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
——
未央宮中,劉恒正為淮南之事焦灼不安,既憂心戰事將起,又痛心兄弟相殘。
就在這時,繡衣使者首領快馬加鞭,將劉盈的親筆信呈送到了他的麵前。
劉恒顫抖著雙手拆開書信,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
信中,劉盈並未過多責備劉長,隻是簡要說明了情況,指出劉長本性不壞,隻是思念親人、性格驕縱所致。
然後,筆鋒一轉,為他定下了處置方略:
“長弟之罪,在於公然抗命,裂土妄為,已觸國法,不可不懲。然念其乃高皇帝血脈,呂後撫養,且事出有因,可全其性命,予其新生。”
“陛下可下明詔,曆數劉長之罪,削其王爵,廢為庶人。命繡衣使者押解,遷往漢中郡嚴加看管。然,押解途中,需‘安排’劉長因‘憂懼悔恨’,絕食而亡。對外,需坐實其‘畏罪自盡’之名。”
“如此,國法得申,朝廷威嚴得立。陛下不惜大義滅親,維護綱紀之形象,可深入人心。朝野觀之,必知陛下雖仁,亦有雷霆之威,非可輕侮之君。此乃借長弟之過,立陛下之威之良機也。”
“至於長弟本人,朕自會將其帶走,歸於桃源,嚴加管教,使其再無禍亂之能。陛下不必掛心,亦不必再尋其蹤。”
看完兄長的信,劉恒心中百感交集。
既有對兄長暗中相助、解決棘手難題的深深感激,又有對不得不以如此方式“處置”弟弟的愧疚與心痛,更有對兄長那洞悉人心、精於布局的智慧的由衷歎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