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整山壁下方。
    左右門都敞開著，但稍微聽說過一點佛教文化的，都知道盡可能從左門進入最好。
    門內黑洞洞的，祝守想讓萍萍先走，但他看看另外幾個攝影師和拍攝博主躍躍欲試，想衝上前的樣子。
    立馬心一橫。
    大步走了進去。
    萬源山的官方攝影師，必須是第一個拍攝的才行！
    有了他的帶領，其他人也相視一笑，或者暗自打氣，或是緊張興奮，緊跟他走了進去。
    入了山門，就進了一段黑壓壓的隧道。
    兩側山壁粗糙，昏黃油燈每隔幾米，就掛著兩盞。好讓遊客們看清前方的路。
    路的盡頭有光，雖然微弱，但也能看到出口。
    “等一下……”
    祝守身子停下，右手揚起，碩大身軀頓時把隧道擋住了。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不用他說，萍萍早就豎起耳朵。
    當然聽到了。
    隱隱的鍾聲和某種缽體敲擊的聲音，還有陣陣模糊不清的呢喃。
    她推了一把祝守，低聲道。
    “繼續走就知道了……”
    咚！！
    走出隧道，視線豁然開朗，那隱約回蕩的鍾聲瞬間清晰！
    帶著轟然聲浪拂過眾人身上。
    而緊接著，還不等大家回過神來，又是一聲‘鐺’響。
    清脆聲音與鍾聲回蕩交織在一起，彌漫出陣陣玄妙出來。
    遊客們這才看清楚麵前的景象。
    “這……”
    “我……去……”
    祝守愣在原地，入目被壓抑的昏暗充斥。
    身後周也眼睛瞪大，完全沒想到宣傳中的【佛地】是這般樣子……
    而沈莊……更是直接懵了。
    “許競……怎麽會這樣？！”
    他們腳下寬敞的石磚平台盡頭，是一條寬十多米的超長‘懸浮’石橋！！
    石橋之下，深不見底，伸手不見五指，宛如地獄深淵。
    石橋兩側，則是靠畸形山石頂起，或高或低，或大或小，或遠或近的大量石像！
    空中彌漫著淡淡灰霧。
    讓它們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看不清麵容。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耳邊清脆的鈴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驟然低沉下來的吟唱聲，卻在此處越發顯得詭異……
    小胖子咬咬牙，抬起相機，試探著朝前方走去。
    身後眾人立刻緊跟而上。
    還沒走到橋邊，大家就看清了那橋兩側，淩空立著的四尊巨物。
    四天王
    麵目凶惡猙獰，覆蓋著斑駁的紅藍色漆，須髯如戟！
    高十米都不止，明明一動不動，但那針尖大小的眼仁，卻好像在陰沉的緊盯著大家。
    一人持傘，一人拂劍，一人彈琶，一人手邊璃龍環繞。
    這些石像，此刻全都殘缺不全，不是碎了武器，就是裂了麵龐，斷了手腳……
    卻更令人心中生懼！
    嗡！
    耳邊鍾缽聲驟響，讓小胖子猛的退後兩步，從那驚懼的玄妙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這……這這這……是佛廟麽……”
    怎麽看著這麽嚇人？！
    大家本來以為是心神寧靜的參拜上香，然後美滋滋的回家。
    結果現在嚇得一步都不敢往前走！
    但……
    不止如此……
    周也好不容易把心塞回肚子裏，緊緊拽住萍萍的衣角，再也不敢鬆開了。
    他沒別的弱點，就是膽子有點小。
    反正萍萍知道，那就讓她保護自己一下吧！
    萍萍長舒一口氣，一把把祝守扒拉到一邊，怒其不爭。
    “長這麽多肉白瞎了！”
    她一邊冷哼一邊往前走，強撐著不讓別人看出來她的腿軟。
    “四大天王沒見過？就算不知道長啥樣……法器是啥總聽說過吧！”
    雖然……
    她偷偷抬眼，卻瞬間收回來。
    雖然這些石像確實太過於暗黑猙獰了些，而且……怎麽感覺好像一直在盯著她一樣……
    萍萍加快腳步，打算踏上石橋，卻又被攔住。
    “啊！！！”
    她這回真的被嚇住了。
    因為攔住她的，不是人……也不是什麽有趣的石像裝置……而是……一個骷髏架子。
    半個身子釘在橋邊，腦袋巨大無比且黑洞洞的灰白骷髏。
    嘎巴……嘎巴……
    萍萍渾身僵硬，看著那慢慢放下手的骨頭，吞了口口水。
    接引員大人呢？！！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但那骨頭架子放下手後，立刻發聲。
    【歡迎各位遊客進入萬佛窟。】
    【遊覽前，請各位遊客APP掃描此碼，生成自己的——業之書。】
    【如拒絕生成，可能會影響後續的遊玩體驗。】
    【請遊客自行決定……】
    那骨頭架子上巴對下巴，嘎巴嘎巴一頓胡扯完，熟悉的‘接引員’味兒湧上來，這才讓緊張的人群稍微放鬆了些。
    “哈……哈哈哈。”
    祝守幹巴巴的笑幾聲，強行把自己的注意力從上方的四道視線中轉移出來，趕緊上前掏出手機準備掃碼。
    周破幾人看到骨頭架子說話，也壓下驚慌，從人群後麵鑽了出來。
    趙嫣然緊緊貼在孟灼身邊，小聲叫著‘姐姐我怕~’，一邊惡狠狠盯著想抓自己衣服的發小哥。
    滾一邊兒去！
    沒看老娘勾……吸引人呢嘛！
    人群再靠後，幾個博主湊在一起小聲談論，角落處的黃毛和她們格格不入，冷哼一聲，扒開前麵的沈莊，大步向前走去。
    “啥破玩意？疑神疑鬼的嚇我一跳！”
    黃毛掏出手機掃碼，快速點擊頁麵，通過所有的權限申請。
    身後沈莊扭頭，看向小李，一臉懵逼。
    （他知道我是誰不？）
    （應該是不知道！大人微服私訪，無須和這種小人一般見識！）
    （但是……他扒拉我啊？！我可是萬源山背後的偉大員工·永安市的文旅一把手·D省今年的文旅頭籌候選者！沈莊大人！）
    （……臭老頭，消停一會吧哈……）
    兩人眼神瘋狂掃射，前麵的萍萍也率先掃描完畢，那骨頭架子突然張大嘴，然後從嘴巴深處的黑暗裏，吐出一張……
    潔白的卡紙。
    油墨印刷的味道飄來，萍萍接過，小胖子立馬上前，身後其他人看到新裝置，也立刻排成小隊。
    少女走到旁邊，立刻被紙上的字吸引了視線。
    嗯？
    【業之書——孟婉萍】
    還做的挺像模像樣的。
    萍萍下巴微抬，繼續往下讀，但下一秒卻眼神微縮。
    上麵的小字逐行逐列。
    【你在今年閱——知識攻略類目共7.23萬篇，占閱覽時長的72%。】
    【12點還沒入睡共計81夜，最甚者7月13日雞鳴之時，仍在觀看。】
    【名為《大寒山登山路全攻略》的文章，您讀了46遍，不知是否取得其中真諦……】
    【汝之業——貪！】
    【渴學若狂，如握流沙……求不得苦，為之貪。】
    ……
    萍萍慢慢抬起頭，看向廊橋盡頭的黑暗，那黑暗中仿佛一雙眼睛緩緩睜開，輕瞥了她一眼，悲憫又冷漠。
    “求不得苦……”
    “為之貪……”
    少女捏著卡紙，愣愣站在那，渾身被佛喃包圍。
    周也並未上前，他也低頭看著自己的業之書，臉上笑容變淡。
    小胖子捂著嘴，滿臉驚訝，看著自己的卡紙上，一行暗紅色的小字。
    【汝子夜吞食炸雞時，喂飽的是肉身……還是心中餓鬼……】
    咕咚！
    他的吞咽聲驚醒旁邊黃毛男子。
    他猛的哈出一口濁氣，猛的扔下手中卡紙，連連後退。
    寫的啥嚇成這樣？
    小胖子哂笑，身子扭轉，相機劃出優美弧線，眼神不經意撇了一眼。
    寫的什麽……殺……黃……什麽東西？
    那黃毛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一般，一個飛竄上前，一把抓住卡紙塞進包裏，猛的看向小胖子。
    “你看什麽？！”
    祝守嚇了一跳，尷尬笑道。“我啥也沒看到……”
    黃毛冷哼一聲，眼白裏悄然漫上血絲，捂住背包，大步踏上石橋，成為了第一個走上橋的遊客，很快消失在昏暗裏。
    他的包裏，一張卡紙靜悄悄的躺著。
    【業之書－孫知柏】
    【你在今年閱——歌舞才藝類目視頻圖文共9.03萬篇，占閱覽時長的87%。】
    【12點還沒入睡共計173夜，92%的時間消磨在抖樂、TT、相約等軟件中。】
    【購買/檢索‘極樂散’‘烈婦倒’等詞物，數量最多，交易暗網地址共計17處。】
    【雲端相冊存——赤蛇纏身圖集1092張，子夜翻閱率超尋常者7800倍。】
    【4月12日，你一整天都在特別檢索關於‘屍體’‘法醫’‘挖掘’等信息，這夜的你，睡的是否安寧？】
    【汝之業——淫！妄！貪……殺！】
    【欲火熾盛時，已自墮銅柱……】
    【汝畏劇痛否？地獄熔爐中，此痛當乘百千萬億倍。】
    【汝……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