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茶葉喝下去？”
    我的智商應該也沒有這麽低吧。
    霍奇狐疑地接過白邊金底茶杯，紅茶氤氳的霧氣將他部分視野遮蓋。
    “本來並沒有這句提醒。”莫迦娜直視前方，“但自從有一個求卜者喝下半包茶葉噎死以後，我都會善意地加上一句，當然——他的死亡也早有預示，這是我無法阻止的事情。”
    霍奇撇撇嘴。
    同情起那個倒黴蛋來。
    但也進一步了解了杯之女巫的行事方式，即便是早有預料的悲劇，她們也不會過多幹涉。
    謹慎、固執、觀望。
    看透未來的女巫似乎確實要比緹莉雅更加保守。
    “呼——”
    霍奇輕輕吹開茶杯邊上的白霧，用嘴唇試探了下溫度。
    結果出乎意料得合適，他也沒過多思考，仰頭迅速喝完，溫溫的紅茶帶有一絲苦澀與甘甜。
    等到茶水全部灌進胃裏後，他意猶未盡，還想再喝一杯。
    “喝完了，然後呢？”
    霍奇一隻手握住杯柄，注視著底部留下的茶葉殘留。
    他之前也或多或少知道些類似的茶葉占卜術，占卜師會根據茶葉上殘渣的形狀與顏色進行解讀，但他一直認為都是些裝神弄鬼的把戲。
    從來不會去相信。
    但是現在不同，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注視底部的茶葉殘渣，不要去思考，也不要移開視線，所有精神都放在幻想之上，殘渣浮現出什麽畫麵都不要驚訝，然後默念一二三四五，一直持續下去......”
    莫迦娜用空靈的聲音指導他下一步行動。
    霍奇放空心神，用力瞪著他喝剩下的殘渣，內心也默念起數字。
    有點像一頂尖帽子。
    也有點像一座小山丘。
    怎麽說呢，霍奇認為自己的想象力不錯，但在麵對這麽簡單的圖案時，他發現自己也難以擴散思維。
    莫迦娜取出一些亮晶晶的粉末撒在半空中，弄得霍奇鼻子癢癢的，聞起來有一股不太舒服的花香味。
    “這些是什麽？”他不禁問道。
    但下一秒就看到莫迦娜緊皺眉頭。
    “霍奇先生，放空心神的意思不知道你懂不懂，也就意味著你不應該注意到黃甘菊粉的氣味，更不應該發問！”
    霍奇尷尬地撓了撓頭。
    輕吸一口鼻子後，打算忽略掉空氣那股異樣的花香，緊著繼續將目光放在茶杯殘渣之上。
    但這次。
    可能是思緒被打斷的原因，他怎麽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這......”
    他抬起頭，剛想說話，就看見一個燦金色的圓底突然出現在眼前，他躲避不及，正中眉心。
    然後很快就昏了過去。
    意識消散前，還有點點星光圍繞在他腦門前。
    “霍奇先生！”
    緹莉雅本來一直笑吟吟地看著杯之女巫的儀式過程。
    卻未曾想到，在霍奇第二次想出聲時，莫迦娜冷不丁舉起茶杯，一下就將他敲暈過去。
    “不要緊的，紅茶裏麵本來就有昏睡成分。”莫迦娜一板一眼說道，“有時候，如果求卜者太過調皮，就不得不采用物理方式助眠了。”
    她緊接著也拿出另一杯紅茶放在緹莉雅桌前。
    自己則喝下原來那杯。
    緹莉雅有點擔心地看了眼霍奇，發現吟遊詩人正睡得香甜，呼吸平穩，她尷尬一笑，也將快速紅茶喝下。
    霧氣在庭院裏彌漫。
    這是一個沒有風，也沒有聲音的安靜角落。
    黑貓洛麗絲無聊地抬起頭，看到一個人仰麵躺在地上，另外兩名女巫趴在石桌上。
    三人都沉沉睡去。
    它甩了甩尾巴，然後習以為常地將頭埋進身子裏，繼續今日的美夢。
    ......
    ......
    “靈浮於水麵——”
    在一片水天相接的空間中，緹莉雅和莫迦娜正並排站在一起，望向遠處一座漂浮起來的光禿禿的小島。
    霍奇蓋著棉被，獨自躺在上麵呼呼大睡。
    再遠處，碧藍的天際線與廣闊無垠的水麵一點點重合，四周是無比的寧靜與舒適。
    莫迦娜單手畫出一個深藍色水圈，複雜的倒影在上麵不停運轉。
    她默默開口道：
    “水占術、夢境解析還有茶葉誘導......所有方法都可以合在一起，共同解讀一個人的精神世界。”
    緹莉雅意識到對方這句話是講給自己聽的。
    “是這樣沒錯，莫迦娜阿姨，但我這方麵的能力確實不行，您之前也教導過我，一個人要學會利用自己的天賦，不能在無意義之事上浪費時間。”
    莫迦娜歎了口氣。
    隨即收回水圈，說：
    “你什麽都好，但有時候看得太清楚也會痛苦。”
    “您解讀出來了嗎？”緹莉雅決定不在上一個話題中糾纏，“有沒有發現他精神深處被陰影侵蝕汙染的地方。”
    “已經發生了。”
    莫迦娜語氣平靜，就仿佛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比如早餐吃什麽，又或者是天氣不錯。
    緹莉雅倒吸一口冷氣。
    眼神中是滿滿的遺憾。
    因為侵蝕一旦產生，那霍奇離徹底瘋狂也隻是早晚的事情。
    莫迦娜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抬起腳尖，在水麵上輕輕劃動，而隨著她這一動作。
    原本平靜的水麵泛出漣漪，緹莉雅能清楚看到有一些深黑色的暗流出現在她們腳下。
    深邃，黑暗，仿佛下一秒就會把人吞噬進去。
    “現在還並不明顯。”莫迦娜說，“但同時我還發現了更加奇怪的地方。”
    “是麽？”
    緹莉雅眼神一亮，本來她已經失去信心，但聽到杯之女巫的描述後，似乎一切又有了轉機。
    “我不能確定......”
    莫迦娜猶豫道。
    她作為年齡較長的女巫，本來以為自己見過無數事情，不可能再有這種驚訝情緒，但這一次，莫迦娜深深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不要緊的，未來與精神本就難以捉摸，阿姨您已經算是女巫中的佼佼者了。”
    “但這實在是太古怪了，或者意想不到吧，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見到——當然，這與陰影碎片沒有關係，我指的是你帶回來的這個男人身上。”
    “他怎麽了？”
    緹莉雅越來越好奇。
    莫迦娜閉上眼，沉思很久後終於下定決定：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出來，但是，緹莉雅，我能確定在這名霍奇先生的精神領域裏，我感受到了女巫的天賦。”
    “啊——”
    “啊？？？？”
    兩道驚訝聲同時響起。
    一道由緹莉雅發出。
    而另一道，兩位女巫齊齊轉頭看去，發現霍奇竟然出現在她們身後，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