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景述真君轉過頭，端起一杯沏好的茶，悠悠道，“淩宗主前些日子不是還在為候選弟子煩擾嗎？”
    沉霜拂眼露茫然，不明白景述真君的用意。
    一道溫和的視線落到她身上，正是淩庭真人。
    這打量的視線，並無惡意，清澈幹淨，不會讓人感到不適。
    連元嬰真君都見過了，沉霜拂自然也不會因為一位金丹真人的打量而露怯。
    她小臉素淨，神情自若，連眉峰都是舒展自然的。
    淩庭真人收回視線，說了與譙婉音相類似的話，“鳳眼清澄，方顯明慧，這雙眼睛倒是生得很好。”
    “有勞真君替淩某考慮了，不過此事還要問一問她的意見。”
    景述真君喝完茶，疏朗一笑，拂袖起身。
    紫藤花垂晃，亭中隻剩下淩庭真人與沉霜拂二人。
    淩庭真人示意她坐。
    “你可知我是如何成為太蒼山現任宗主的？”
    沉霜拂搖了搖頭。
    她久居外門，連內門這都是第一次來，怎麽會知道太蒼山的宗主是怎麽選的呢？
    淩庭真人為人隨和，她並不緊張，隻是當沉霜拂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忽地想道，怎麽她見到的每一位大能，都是這樣溫和的性子？
    當然，譙師叔除外。
    男子清潤的嗓音，緩慢響起：“除了宗主峰以外，太蒼山還有十二座尤為重要的山峰，皆是元嬰真君的道場，不過，現在的十二峰中，並非每一座山峰都有元嬰真君坐鎮。”
    “天地廣大，修士之力並不能通達寰宇，所以即便是元嬰修士亦會隕落，若其名下有金丹期的弟子，山峰便可為其保留三百年，由真君弟子繼承。”
    “若這一脈沒落下去，後繼無人，這座山峰就會由他峰弟子的鬥法決定歸屬。”
    沉霜拂聽得認真，淩庭真人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太蒼山的每一任宗主，便是從這第一峰到十二峰以及宗主峰內出的。”
    “十三峰中，各自可推出三名弟子，作為宗主候選。”淩庭真人看著她，溫言笑問，“你可願意成為宗主峰的候選之一？”
    沉霜拂腦海中“嗡”的一下，有些惶然，指著自己問道：“我嗎？”
    淩庭真人見她自入了藤花亭以後，難得出現如此有趣的神色，不禁笑了笑，複言道：“對，我想選你作為宗主峰的候選弟子。”
    “你不必覺得這是什麽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一旦做了宗主，學習的便是治宗之道，而非築丹飛升之法，修為緩滯，被誤多矣，所以宗門才會賜下延壽丹以作補償。”
    “無論是哪一峰，皆不會願意耽誤天才弟子。所以第一峰到十二峰推出的候選幾乎都是三靈根弟子。”
    頓了頓，淩庭真人補充道：“也有一種例外，那就是某一峰已呈現沒落之勢，急需一位宗主來傾斜資源，扶持自身所屬的那一脈，才會推出一名資質上佳的弟子出來，與其他候選弟子相爭。”
    他望向沉霜拂，目色溫和，“景述真君既然將你帶到我麵前來，你的靈根必然是真靈根，既是真靈根，自然可以成為宗主候選。”
    “我已將利弊悉數講與你聽了，要不要做我宗主峰的候選，你不用急著回答，可以慢慢考慮。”
    沉霜拂堅定道：“霜拂不需要考慮了，弟子願意做宗主的候選！”
    她需要延壽丹，而眼前就有一個機會，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淩庭真人有些意外她的果決，也很滿意她的這份決斷力，出聲問道：“你想得到什麽？”
    既是“賣身”給自己幹活，自然得付出相應的報酬給她。
    沉霜拂直白道：“弟子想向宗主求一枚延壽丹，待我選上下任宗主後，再還丹於您。”
    淩庭真人輕笑：“三十六名候選，各有所長，皆是精明強幹的，你如何能確定自己一定會是太蒼山下一任宗主？”
    說完，淩庭真人搖了搖頭，手腕翻轉，掌心多出一個極其珍貴的花球狀黃玉盒子。
    “罷了，這枚四十年的延壽丹，你且拿去吧。”
    淩庭真人沒問她求延壽丹是為何，隻是道：“若你能從三十六人中脫穎而出，坐上宗主的位置，這延壽丹便是酬勞，不用再還，若你落選，再好好想想如何償還的事情。”
    四十年延壽丹，換兩百多年的任勞任怨，是一筆極其不劃算的買賣。
    淩庭真人目光複雜地看著她，又問了一遍：“你可想好了？”
    沉霜拂重重“嗯”了一聲，以雙手之姿接過黃玉花球丹盒。
    丹盒被雕刻成一朵黃繡球花的模樣，花瓣重重疊疊，栩栩如生，沉甸甸的，很有重量。
    她收起丹藥，躊躇了一下，麵上一閃而過的糾結被淩庭真人看在眼裏。
    “可是還有什麽話想說？”淩庭真人負手於背，和煦笑道，“但說無妨。”
    沉霜拂一想，淩庭真人既然打算選她做候選弟子了，自然會查她的身份背景，過往經曆，所以她沒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於是道：“宗主，弟子以前是廢靈根，專修武道，因為在幽天秘境中得到機緣，補了靈根斷缺中的火屬性，這才走上煉氣士一途的。”
    她的真靈根並非先天靈根，而是後天形成，沉霜拂覺得，這件事有必要告訴淩庭真人。
    淩庭真人果然一怔，隨後眼裏笑意漾開，道：“此事無妨。”
    “你能有此機遇，逆天改命，也是你的緣法。”
    知道沉霜拂也去了這次的秘境曆練，淩庭真人隻會覺得，她能從秘境裏麵安然無恙地回來，是有智慧與判斷的。
    淩庭真人擺手，正要屏退她，忽而想起一事來，“你是以廢靈根入的宗門，想來是被記作了雜役弟子，你如今在外門哪一峰當值？”
    他弄清楚狀況後，也好下發一道調令，將人弄到內門來才是。
    沉霜拂低眉道：“回淩宗主的話，弟子在五車峰藏書樓當差。”
    “好。”淩庭真人應了一聲，隨後交給她一塊藤花玉佩，“如今外門正舉行大比，你便和這批弟子一道入內門吧。在此期間，若有事尋我，可憑借這塊玉佩進入內門。”
    “多謝宗主！”
    沉霜拂抬眼，眉梢染著笑意。她接過藤花玉佩收好，在淩庭真人的目光中退下。
    明明離開沒多久，但再次回到青蓮峰時，居然給她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