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科技園文化廣場，一家中檔女裝店門前。
    “舊衣服還不扔？難不成還要帶著它們去企鵝總部？”陳延森掃了眼宋允澄，笑著催促道。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話一點不假！
    換了身行頭的宋允澄，褪去了青澀稚嫩，她穿著一襲白色無領短西裝，烏黑鬆軟的長發高高束起，清爽利落，與半小時前判若兩人，此刻才更像一個職場人。
    “這些衣服都沒破，還能穿。”宋允澄攥著手提袋，滿臉心疼。
    陳延森無語，心裏暗罵‘摳搜精’，沒搭理宋允澄，徑直走到路邊打車。
    這個商場離企鵝總部不遠，兩人上了車，沒幾分鍾便到了目的地。
    望著眼前的企鵝總部大樓，宋允澄滿心糾結，她明白，拎著這袋舊衣服，會對接下來的會麵產出不好的影響。
    就在她準備狠下心丟掉衣服時，陳延森突然開口：“師傅，把這袋子送到威尼斯酒店大廳，告訴前台，就說是8688的客人寄存的。”
    說著，他還掏了50塊錢辛苦費遞給司機。
    “先生您放心，肯定幫您辦妥。”司機接過鈔票，笑吟吟地保證道。
    下了車，宋允澄默默跟在陳延森身後，她其實想說：“那幾件衣服，可能還不值50塊。”
    “陳延森，謝謝。”宋允澄直直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呢喃道。
    站在門口，陳延森給對方撥去電話，等了十多分鍾，才看到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人，慢悠悠地走來。
    “陳總您好，我是拍拍網的渠道運營經理梁友誌，歡迎您來深城。”
    梁友誌先自我介紹，隨後向陳延森伸出手，態度熱情。
    “梁經理您好，不過，約我來的不是貴公司合規部的人嗎？”
    陳延森微微一怔，腦子飛速運轉，心裏隱隱有了猜測，但他並未點破。
    “是合規部約的，但其實真正想見你的，是我的老板鄭春彬。”
    梁友誌如實說道，接著拿出兩個訪客登記牌，示意陳延森和宋允澄跟他走。
    “媽噠，這是看上老子的項目，還是看上老子了？”
    陳延森心裏有些不爽，但還是跟了上去。
    彼時的企鵝，靠著同時在線人數超1億的QQ，肆無忌憚地在互聯網的魚塘裏捕食，隻要被其看中，不是收購，就是複製。
    像狐狸淘這種上限極低的商業模式，對方多半瞧不上，唯一引人注目的，恐怕還是0元砍價帶來的驚人裂變速度，讓對方產生了興趣。
    三人一路走著，乘電梯來到了拍拍網的項目大樓，‘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一間寬敞的辦公區出現在眼前。
    “兩位稍等一下，何總還在開會，一會兒過來。”
    梁友誌帶著兩人進了會議室，拿來兩瓶水，禮貌地說道。
    陳延森‘嗯’了一聲，等對方走後，他擰開礦泉水，小口喝著。
    “原本要見的是合規部的人，現在變成拍拍網的，我們的問題還能解決嗎？”
    宋允澄小聲問道。
    “管它呢！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看啊，多半看上我了。”
    陳延森摸了摸下巴，語氣肯定地說。
    上一世，他沒和鄭春彬打過交道，卻聽過對方的履曆。
    鄭春彬是華科高材生，2003年進入企鵝，僅用三年就做到了總監位置，至於他當下的職位，陳延森並不了解，估計至少也是拍拍網的產品負責人。
    “你...臉皮可真厚。”宋允澄嘀咕了一句。
    陳延森笑笑沒說話，隻是靠在椅子上玩手機，順便打發時間。
    鬼知道對方開會要開多久？
    他可不會傻坐著盯著天花板。
    另一邊。
    梁友誌回到辦公室，向鄭春彬匯報與陳延森見麵的情況。
    “阿誌，你看這人怎麽樣？”鄭春彬往後一仰，斜靠在老板椅上，眯著眼問。
    “成熟，穩重，不像大一新生。”梁友誌簡短評價道。
    “還有別的嗎？”鄭春彬不置可否，接著問。
    “他好像猜到了你的想法。”梁友誌沉思片刻後，篤定地說。
    “哦？那還真得見見他，我欣賞聰明人，尤其是年輕的聰明人。”鄭春彬來了興致，坐直身子道。
    他本想晾一晾陳延森，挫挫對方的銳氣，從而好談條件，可照梁友誌的說法，這招怕是行不通。
    ‘咚咚咚——’
    鄭春彬和梁友誌一前一後，走進會議室。
    陳延森反應雖快，可鄭春彬還是瞥見了他的手機界麵，這小子居然在打遊戲。
    “陳總，給您介紹下，這位是拍拍網的副總裁鄭春彬先生。”梁友誌站定後，微笑說道。
    “鄭總，久仰大名。”陳延森緩緩起身，握住了對方的手。
    鄭春彬看上去隻有三十歲出頭，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文質彬彬，笑容和煦。
    “我在企鵝也沒做出過什麽突出成績，陳先生的這句久仰，倒讓我有些慚愧。”
    鄭春彬輕笑著回應，話裏暗藏機鋒。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鄭總能主管拍拍網業務，就足以說明您在企鵝管理層極受重視，何況七年前，您擔任過QQ寵物的產品負責人，我們這些90後，誰沒用過這款產品？”
    陳延森絲毫不慌，從容不迫地寒暄著。
    鄭春彬聽了這話一愣，看向梁友誌，梁友誌微微搖頭，示意不是自己透露的信息。
    有意思！
    鄭春彬招呼陳延森坐下談，許是業務繁忙、時間緊迫，又或是他本就這性格，剛一坐下，便開門見山：“陳總，有沒有興趣加入拍拍網？”
    “鄭總的意思是？”陳延森試探著問道。
    “我能給你31的職級待遇，以後負責拍拍網的產品策劃與落地，年薪50萬起步。”
    鄭春彬自信滿滿。在這人月均工資三千塊的時代，他給出的條件，別說是一個二本院校的大一學生，就是清北的畢業生，也能撈來一大把。
    在他看來，狐狸淘沒什麽價值，最寶貴的是陳延森這個人，能憑借幾十萬資金，在短短兩個月內，將用戶量拓展到百萬級別，陳延森算得上是個人才。
    “多謝鄭總看重，但我這個人呢，散漫慣了，既不想給人打工，也不想屈居人下。”
    陳延森收斂笑意，一臉認真地回複道。
    鄭春彬一怔，沒料到陳延森會拒絕，趕忙補充道：“隻要你幹出成績，我保證你三年內升到32，以後升到41也有機會，年薪至少200萬起。”
    “鄭總，我就是不愛打工。”陳延森不為所動，輕飄飄地笑著道。
    至於鄭春彬說的什麽三年升32，未來升41，他半個標點符號都不信，鄭春彬又不是老馬，哪來的底氣這麽打包票？
    無非是看他年輕，想忽悠他罷了。
    光是他大一新生、高中學曆這兩點，想進企鵝，就夠對方運作的了，就算破格錄用，頂多給個T2頭銜，說白了，還是大頭兵。
    別說鄭春彬，就是深城馬，他也照樣拒絕。
    什麽檔次？還想當我老板？
    被連拒兩次的鄭春彬，表麵上沒說什麽，心裏卻窩著火，可要是當場發作走人，又覺得有失格局，於是他冷淡地說：“那就祝願陳總的狐狸淘，有朝一日，能登上購物網站前100名咯。”
    陳延森一聽就笑了，心想你個勾八東西，招攬不成立馬翻臉，活該你把拍拍網做得半死不活，看你一臉衰樣，在企鵝也混不了幾年。
    “做到前100確實不容易，沒三五個月還真做不到，倒是鄭總您得加把勁了，要是再不努力，今年拍拍網的市場份額，怕是連前十都保不住。”
    陳延森可受不了一點委屈，直接騎臉開大。
    事實上，兩年前的拍拍網還有7.2%的市場份額，可今年凡客的市場占比猛漲，眼瞅著就要超過拍拍網了。
    假話往往不傷人，真話才直插心肺！
    鄭春彬沒想到對麵的年輕人，跟個火藥桶似的，一點就著，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在企鵝的地位？
    他強壓怒火，衝梁友誌擺擺手：“阿誌，送他出去。”
    說完，也不裝了，轉身就走出會議室。
    兩三句話的功夫，兩人就談崩了，這局麵梁友誌始料未及，他幹笑一聲，好心勸道：“陳總，話可以說得委婉點，何必這樣呢？”
    “梁經理，給你個好建議，趁早離職，想做電商就去阿狸或亰東，拍拍網在鄭春彬手裏，隻有死路一條！不出兩年，Pony大概率會放棄自己做電商的想法。”
    陳延森滿不在乎地站起身，整了整領口，打算離開。
    就在這時，正在拍拍網視察工作的馬文騰，路過會議室門口。
    鄭春彬出門匆忙，房門大敞著，那句‘拍拍網死路一條’被他聽得一清二楚，他停下腳步，站在會議室門口，皺著眉問道：
    “這位是？”
    在自己的總部，在自己的地盤，竟有人咒罵自己的項目，馬文騰窩火到了極點。
    集團的電商業務一直沒什麽起色，別說做大做強，就連拍拍網原有的市場份額，都快保不住了。
    柳誌平勸他放棄，把戰略方向轉為投資電商平台，以便獲取電商發展中的巨大收益，可他一直沒同意。
    一來是不願認輸，二來是不信邪，他連08年的互聯網寒冬都挺過來了，還做不好一個小小的電商項目？
    梁友誌在看清來人以及他身旁的柳誌平時，連忙招呼道：“小馬哥，柳總，這位是狐狸淘的創始人陳延森。”
    “Pony哥，要是您覺得我說得不對，咱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聊。”
    陳延森咧嘴一笑，自信張揚。
    麵對前世斐魚的重要投資人，他狀態十分放鬆，說話的語氣，就像在跟老朋友交談。
    “？？？”
    馬文騰一臉問號，沉吟半晌後，他被陳延森的姿態打動了，向著柳誌平招了招手，兩人一同走進了會議室。